探寻韶州岑水场宋代胆铜四大场考察之二

《宋会要辑稿》1李大正言:“自昔坑冶铜课最盛之处,曰韶州岑水场,曰潭州永兴场,曰信州铅山场,号三大场。”李大正是南宋乾道年间(-)赣州任提点坑冶的官员,时赣州有铸钱院,主管铸造、坑冶的提点坑冶铸钱司也设在赣州。

《玉海》2载“至和二年三月诏韶州岑水场铜发,令漕司益铸钱。”说明至和元年()岑水场的铜大量开采。

宋代冶铜课最盛的是熙宁十年,铜产量达到前所未有的斤。之后,铜产量一路下滑。

北宋后期,主要依靠胆铜量的增加,保持铜产量尽量靠近祖额。南宋时期,铜产量虽然缩小很多,但胆铜的比例提高了很多。四大胆铜场地位显得更加重要。岑水场从它出场后,就一直领跑黄铜和胆铜的第一位,更是重中之重。

韶州岑水场、中子场,元额一千万斤,(元丰)元年收一千二百八十万八千四百三十斤。宋代,岑水场最重要的铜场,甚至于以岑水场为主,设立过建福县。绍圣年间饶州德兴人张潜、张甲父子将《浸铜要略》献于朝廷,胆水炼铜大行其道,全国产胆铜的地方达到11处3。韶州岑水场、潭州永兴场、信州铅山场、饶州兴利场成为四大胆铜场。由于铜矿资源的枯竭,胆铜法更成为南宋时期主要的铜来源。胆铜法也从胆水浸铜发展出胆土淋铜,贫矿、废矿也可以再利用。

宋代铜产量第一的韶州岑水场,今天是广东省大宝山矿业有限公司所在。规模为年产销铁矿石60万吨、铜金属量吨、硫精矿38万吨、硫酸10万吨、磷铜加工1万吨,年工业总产值约10亿元4。

(一)第一次祖额和第二次祖额里岑水场的元额

《宋会要辑稿》里记载了北宋年间两次矿产祖额。祖额分配到各州、场称为元额,也就是给各州、场制定的年产量额度。根据元额的完成情况决定主管官员的赏罚。

《宋会要辑稿》5铜陇州古道场,元额九千一十九斤,元豊元年收同。虢州百家川场、栾川冶,元额七千四百一十七斤,元年收六千三百九十二斤。处州永豊场,元额六万八千五百六十六斤,元年收四万七千五百一十一斤。饶州元额七百四十斤,元年收一千六百八斤。信州铅山场,熙宁四年罢,后复置,上饶县丁溪场。虔州九龚场、云都场,元额六百七十四斤,元年收一百三十斤。潭州无额,元年收一百七万八千二百五十斤。衡州茭源县,元额五千五百七十斤,元年收四千三百五十斤。郴州桂阳延寿坑,熙宁二年置,又二场,元额七十七斤,元年收八十四斤。梓州铜山县一冶,元额三百六十五斤,元年收同。兴州顺政县青阳场,熙宁七年置,元额一十五万四千四十九斤,元年收二十七万七千三百二十八斤。福州黄洋场、玉秣场,元额三万二千八百二十二斤,元年收九万五千三百八斤。建州天受、通德、觔竹、武仙、瞿岭场五,余生、蕉溪坑二,大同山一,元额九万二千四百九十三斤,元年收七万一千二百六十斤。南剑州漆坑、石牌、龙门、安福、大演场,元额一十二万五千九百七十四斤,元年收十一万四千五十一斤,汀州漈村坑,熙宁元年置,二年罢;又上宝、凤凰山、赤水、永丰场,元额三万五千四百九十五斤,元年收一万六千四百七十二斤。泉州龙崇场,元无额,元年收未到。漳州宝兴大消场二,元额四万六千八百四十九斤,元年收四万九百三十六斤。邵武军邹溪、太平、新安场,元额一十二万八千五百六十四斤,元年收四万二千五百一十五斤。广州岑水场、中子场,元额一千万斤,元年收一千二百八十万八千四百三十斤。连州阳山县铜坑一场。英州竹溪场,元额二千七百九十五斤,元年收无。

铜坑冶租(祖)额总计一千七十一万一千四百六十六斤,元丰元年收总计一千四百六十万五千九百六十九斤。

上述的租额,就是北宋的第一次祖额,当是在元丰二年记录,记载有元丰元年产量。我认为是以熙宁八年(年)的产量作为祖额6。

“广(韶)州岑水场、中子场,元额一千万斤,元年收一千二百八十万八千四百三十斤。”

这里的元年是元丰元年(年),数字当是元丰二年记载。这是有明确记载的韶州铜场产铜最多的一年。斤,是全国元额的1.倍。占总收铜斤的87.%。中子场,也有史料称为巾子场,当是笔误。史书上关于中子场的记载非常少,根据岑水场之后的产量推测,中子场很可能是个小场,后期可能并入了岑水场。

“潭州无额,元年收一百七万八千二百五十斤。”潭州永兴场产量占全国总量的7.%,韶州和潭州两地铜产量就占比超过了全国总产量的95%。

以熙宁八年的产量来第一次制定祖额的时候,潭州永兴场还未设置,所以无额。第一次记载有祖额的元丰二年,胆铜法尚未广泛采用,也就没有区分黄铜、胆铜。

《宋会要辑稿》7铜场岁收租(祖)额总七百五万七千二百六十三斤八两。饶州兴利场胆铜五万一千二十九斤八两。信州铅山场胆铜三十八万斤。宝豊场黄铜二千斤。池州铜陵县胆铜一千三百九十八斤。兴国军大冶县黄铜一千四百斤。韶州岑水场黄铜三百一十六万四千七百斤,胆铜八十万斤。连州元鱼场黄铜一十万九千二百六十斤。潭水(州)永兴场黄铜一百七十九万六千斤,胆铜六十四万斤。汀州长汀县黄铜六十二斤。南剑州尤溪县黄铜六万九千九百五十八斤。剑浦县大演场黄铜八千一百九十斤。建宁府浦城县因将场黄铜二万八千八百斤。崇安县黄铜一千一百四十斤。邵武军光泽县黄铜三百二十五斤。婺州永康县胆铜二千斤。

上述的祖额,是第二次祖额,是元符元年(年),将绍圣四年(年)的产量8,作为定额,用以考核奖惩。9

岑水场第二次铜祖额“黄铜三百一十六万四千七百斤,胆铜八十万斤”总计斤,虽然超过了全国祖额.5斤的一半以上,但跟第一次祖额比,比例下降很多。

第二次祖额,各场黄铜和胆铜分别计算。北宋绍圣年间才开始广泛推行胆铜。

第一次祖额斤和第二次祖额.5斤,制定时间相隔了20多年,期间产量更是达到斤前所未有的高度,之后,产量高速下滑,在胆铜法新技术的挽救下,勉强恢复到第一次祖额的三分之二。

(二)岑水场的产铜盛况及其原因

岑水场产铜最多的年头在熙宁(-)、元丰年间(至年)“岁收无虑六百万斤”10。

《宋会要辑稿》11:凡山泽之入,金一千四十八两,银一十二万九千四百六十两,铜二千一百七十四万四千七百四十九斤,铁五百六十五万九千六百四十六斤,铅七百九十四万三千三百五十斤,锡六百一十五万九千二百九十一斤,朱砂二千七百八斤,水银二千一百一十五斤。

斤是宋代有记载的铜最高年产量。是第一次祖额斤的两倍有多。斤我认为是熙宁十年的数字。有人以为是元丰三年的数字,因为元丰三年铸钱达到万贯12。我认为那个记载有误,会专文说明这个问题,这里先省略不谈。

理论上说,岑水场、中子场在斤里,占有很大比例,以元丰元年87.%的占有比推测,大约.86万斤。

北宋钱币里,熙宁元宝、熙宁重宝、元丰通宝小平和折二钱的量都特别的大,跟熙宁、元丰年间铜产量巨大有直接的关系,更是跟这期间,岑水场铜的巨大产量也直接相关。

《资治通鉴长编》13[熙宁五年十一月]……王安石言:“……今岑水聚浮浪至十余万,所收铜已患无本钱可买……”

熙宁五年(年),尚不是岑水场产铜最多的年份,这时候,已经聚集十余万人在此采矿、冶炼。其后,熙宁十年、元丰元年产量成倍增加,需要的人当更多。

熙宁、元丰年间的铜产量激增,跟王安石变法有直接关系。熙宁二年(年)二月,王安石开始推行新法,采取一系列改革措施,其目的是“富国强兵”。

熙宁元年(年)二月,设“制置三司条例司”;熙宁二年九月,颁布青苗法;熙宁二年十一月颁布农田水利法;熙宁三年(年)司农寺制定《畿县保甲条例颁行》;熙宁四年(年)募役法即免役法;八月由司农寺制定《方田均税条约》;熙宁五年(年)三月颁行市易法。

(三)岑水场的产铜量下降及原因

北宋铜产量在熙宁十年登峰造极后,很快开始衰落。从超过祖额一倍,到很快低于祖额。这时候,潭州永兴场的产量比以前还有增加,所以,韶州。尤其是岑水场的产量衰败是主要原因。

韶州岑水场和中子场第一祖额有提到,第二次祖额,只剩下岑水场,中子场不再提及,很可能是中子场产量下降太多,把中子场合并到岑水场中了。

《宋会要辑稿》14哲宗元佑元年二月二日,新淮南等路提点坑冶铸钱事李深言:「坑冶、铸钱,旧隶一司,至元丰二年以荆广、淮浙分为两路。韶州岑水等场自去年以来坑冶不发,欲乞两路提点铸钱通为一司。」从之

元祐元年(),因为岑水场产铜产量下降太多,两路铸钱司也因而并为一司。

元祐(年—年四月)后,岑水场产铜产量一直在下降。

绍圣元年(年),蔡京因为岑水场产铜产量下降,将岑水场部分工匠调到陕西兴办冶炼15。

岑水场产铜产量下降,重要的原因,是之前一直火法炼铜,最先开采、冶炼的都是容易开采的富矿,随着矿越挖约深,采矿难度加大,也越来越危险,产量也就减少。

《谈苑》16元祐四年贬知韶州的孔平仲言“韶州岑水场,往岁铜发,掘地二十余丈即见铜。今铜益少,掘地益深,至七八十丈。役夫云,地中变怪至多,有冷烟气中人即死。役夫掘地而入,必以长竹筒端置火先试之,如火焰青,即是冷烟气也。急避之,勿前,乃免。”

采矿都是沿着矿脉,斜着往下挖。现代的露天采矿,不用考虑通风问题,而现代的坑道采挖,保持通风是最重要的一项安全措施。古人受到当是技术限制,无法有效解决深处有害气体的排出。

《曲江县志》17载:“胆矾水:城南七十里,宋初置场采铜,谓场水能浸生铁成铜。又出生、熟胆矾。其取矾极艰,役夫死者十尝五、六。岁贡生矾二十斤,数矾十斤。明成化元年,都尉史姑苏韩雍奏革。”

“役夫死者十尝五、六”显然有些夸大了,而且岁贡只不过数十斤胆矾,跟宋代元额八十万斤胆铜、十万斤矾完全没法比。生矾就是结晶硫酸铜CuSO4·5H2O,熟矾是无水硫酸铜。

元丰八年(年),宋哲宗即位初,高太后垂帘听政,起用司马光为宰相,新法几乎全被废掉。

《宋会要辑稿》18(元祐元年)户部尚书李常言:「岑水等场自来出铜矿最多,近年收买全不敷。欲乞选有干局官诣逐场询访事理,招致坑户,候铜利兴发,将见废监州郡随买到铜多寡,逐旋兴发鼓铸钱宝。」从之。

元祐元年,也因为岑水场等很多铜场未完成祖额产量,尚书李常建议,选派有能力的官员巡查各铜场,招多坑户,以待铜场兴旺,建议得到朝廷认可。

元祐年间,新法废除,产量不可避免的减少了。虽然在绍圣年间普及了胆水浸铜,但已经无法恢复到熙宁、元丰那样的鼎盛时期。

元符元年重新制定的元额,全国总.5斤,不到第一次元额斤的三分之二。

(四)胆水浸铜与胆土淋铜

绍圣年间(-年),饶州德兴人张潜、张甲父子将《浸铜要略》献于朝廷,各铜矿开始按《浸铜要略》采用胆水湿法提炼胆铜。

湿法炼铜既胆铜法分为胆水浸铜和胆土淋(煎)铜两种方式19。

胆水浸铜是张潜先在德兴的兴利场试行,信州铅山场绍圣二年复置,并且大规模采用胆水浸铜,效果显著,很快就推行全国。

胆土淋铜法是岑水场首创,然后推广全国。各矿场往往胆水浸铜和胆土淋铜两种方式并用。

《宋会要辑稿》20(政和五年年)“四月十六日,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提点坑冶铸钱虔州司奏:「昨饶州岑水场措置创兴煎铜之法,本场收到煎淋铜二十七万一十斤。旧来每年亡收胆铜三十余万,因本司措置创添煎淋碴铜等,遂收及六十余万斤。其煎淋铜功利不小,永远岁岁得铜铸钱,补助上供。」诏提点官并措置官各与转一官。”

政和五年(年)虔州(绍兴二十三年改名赣州)司官员和岑水场措置官员因为创新采用了胆土淋(煎)铜法,产量倍增,各升官一级。

元代危素的《浸铜要略序》中说“政和五年,雨多泉溢,所浸最多。”

胆水法受到雨水的限制,胆土法则不受雨水限制,随时都可以采用。而且,可以把以前不曾利用的废矿、贫矿重新利用。

《宋会要辑稿》21(乾道九年)十月九日,李大正状奏:「契勘韶州岑水场趁办浸铜、淋铜课额,全仰春水浸渍,今年一春阙铁使用。臣至南雄州,索到收支铁历点对,去岁一年之间收铁五十八万余斤,其南雄州只支发过二十七万余斤。照得般发铜铁纲运,系本司主管、通判南雄州林次韩,今已任满去官。见任通判曹纬自正月到任,至目下已发过铁五十八万余斤,有此不同。欲望特赐处分,以为劝戒。」诏林次韩特降一官,曹纬特转一官。

南方春天的阴雨绵绵,对出胆水有很大好处。夏天的雨虽然多,但多是暴雨,容易引起山洪,反倒不利于胆水生成。

(五)浸铜之法的关键之处和最早尝试

《宋史》22(浸铜之法:以生铁锻成薄片,排置胆水槽中浸渍数日,铁片为胆水所薄,上生赤煤,取刮铁煤入炉,三炼成铜。大率用铁二斤四两,得铜一斤。饶州兴利场、信州铅山场各有岁额,所谓胆铜也。)

《宋会要辑稿》23浸铜之法:先取生铁打成薄片,目为锅铁,入胆水槽,排次如鱼鳞,浸渍数日。铁片为胆水所薄,上生赤煤,取出,刮洗钱煤入炉烹炼。凡三炼,方成铜。其未化铁却添新铁片,再下槽排浸。

《宋史》和《宋会要辑稿》记载的浸铜步骤大致相同。提炼胆铜需要大量的铁,“大率用铁二斤四两,得铜一斤。”

铁的原子量是56,铁密度7.86g/cm3;铜的原子量是64,铜密度8.96g/cm3。置换反应CuSO?+Fe=Cu+FeSO?,完全反应后,理论值是7斤铁置换出8斤铜。1斤铜需要2.25斤铁置换,耗铁远远高于理论值,主要有四个方面原因。

其一,采用的是生铁置换铜,生铁里含碳、钙等杂质很多;

其二,工艺上不完善,采用从铁片上刮取铜,会有很多铁末混入铜粉里。

其三,为了去除胆铜里的铁杂质,要经过三次熔炼,以去除铁杂质。三次熔炼的过程中,会损失一些铜;

其四,胆水里可能含酸性物质较多,酸离子会跟铁发生化学反应,损耗铁。

现代,仍有一部分小矿山采用胆铜法冶炼铜,铁采用铁屑,置换率在1.5-2.5之间。所以,宋代的2.25的置换率在现代也是在容许率里。

铁是低值金属,用湿法炼铜,节省成本和人力。古人不懂置换原理,初期,以为提炼出的仍是铁,或称为伪铜。

我国早在汉代时期就已经认识到胆矾水与铁之间的化学反应,淮南王刘安撰写的《淮南万毕术》中就有“白青得铁,即化为铜”的记载。魏晋时期,《神农本草经》卷一《石胆》记载“石胆……能化铁为铜,合成金银,练饵食之不老”;东晋葛洪所著《抱朴子》卷一六《黄白》载:“诈者谓以曾青涂铁,铁赤色如铜。”

当时人们对胆铜的认识和实践,还局限在道家炼丹术和医家药方的范围内。汉魏晋以来的记载确凿无疑地说明,当时人们已发现了铁与胆矾放一起,能置换出铜这一现象。为后人探索胆铜法生产提供了依据。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述的“信州铅山县有苦泉,流以为涧。抱其水熬之,则成胆矾,烹胆矾则成铜。熬胆矾铁釜,久之亦化为铜。”经考证,这段是沈括的读书笔记,摘录自《丹房镜源》。《丹房镜源》成书在唐乾元至宝应年间(一年),所以这应为唐代的水法炼铜的史料。到了唐末,用铁自铜盐溶液中取代而生产的铜名叫“铁铜”,并被列为十种铜之一种,五代轩辕述在《宝藏论》中指出“铁铜:以苦胆水浸至生赤煤,熬炼成,而黑坚。”

在《太平御览》卷八九七,药部五中,于“淮南万毕术日:白青得铁即化为铜”条下有小字注释“取矾石、白青分等练治台铁,即成铜矣。”这应是《太平御览》编者所引或所注,即不迟于宋太平兴国二至八年间(一年)。

上述材料说明唐代以来已有小规模胆水法炼铜生产了,这可能是用铁锅熬炼胆矾的工人发展起来的。

宋代采用尝试用铁提炼铜并用来铸钱的最早的记载是景祐年(-年)初。

《宋史》24“景祐初,诏三司以江东、福建、广南盛输缗钱合三十余万易为金帛,钱流民间。许申为三司度支判官,建议以药化铁与铜杂铸,轻重如铜钱法,铜居三分,铁六分,皆有奇赢,亦得钱千,费省而利厚。诏申用其法铸于京师。大率铸钱杂铅、锡,则其液流速而易成,申杂以铁,流涩而多不就,工人苦之。初命申铸万缗,逾月裁得万钱。申性诡谲,少成事,自度言无效,乃求为江东转运使,欲用其法于江州。朝廷从之,因诏申即江州铸百万缗,毋漏其法。中外知其非是,而宰相主之,卒无成功。”

许申建议以药化铁与铜杂铸,药显然是硫酸铜,药化铁,就是要将铁置换出硫酸铜里的铜。只可惜,许申方法不对,“药化铁”含的铁杂质太多,直接拿来铸钱的话,很难成功。

“初命申铸万缗,逾月裁得万钱”,铸成的钱虽然很少,说明已经采用了胆铜,只是此时提炼胆铜的方法落后,其胆铜含铁杂质太多,不好用,不容易铸钱。

早期人们并没有认识到胆铜就是铜,以为本质还是铁,对于胆铜里夹杂的铁的危害没有充分认识到,也就没有想到好的方法解决不容易铸钱的难题。

“铜居三分,铁六分”,也就是黄铜三分,胆铜六分,铅锡一份。铜杂以铅锡后,流动性好“大率铸钱杂铅、锡,则其液流速而易成”,用含铁杂质多的胆铜代替铅锡,流动性当然很差,而且,铜的熔点多度,含铅锡多的青铜熔点只有多度,显然是含铅锡多的青铜容易铸钱。南宋,用的胆铜含铁杂质也多,不过,是把胆铜当铜,增加大量铅锡,虽然含铁杂质多,仍能铸钱。

苏辙《龙川略志》25载“有商人自言于户部,有秘法能以胆矾点铁为铜者。予召而诘之曰:‘法所禁而汝能之,诚秘法也。今若试之于官,则所为必广,汝一人而不能自了,必使他人助汝,则人人知之,非复秘也,昔之所禁,今将遍行天下。且吾掌朝廷大计,而首以行滥乱法,吾不为也。’其人黾俛而出,即诣都省言之,诸公惑之,令试斩马刀,厥后竟不成。”

苏辙,唐宋八大家三苏之一,苏轼的弟弟。《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苏辙任户部侍郎的时间是在公元年(元祐二年)十一月至公元年(元祐四年)六月。

从元祐九年(年),苏轼写《月华寺》里的诗句来看,岑水场此时已经采用了胆水炼铜。饶州鄱阳有永平监铸钱,张潜的《浸铜要略》当是先在饶州兴利场提炼出了胆铜后,然后在永平监采用其提炼的胆铜铸钱成功后,才会大规模在信州铅山场采用,其后才会将《浸铜要略》的提炼胆铜方法在全国通推广,这在时间上需要有个逐步的过程。

所以,我认为,苏辙在《龙川略志》里提及的商人,很可能就是张潜。从苏辙记载看,他是极力反对采用胆铜的。“令试斩马刀,厥后竟不成”,这句有些莫名其妙,宋代马刀一般会是钢刀,马刀斩铜块肯定是可以的,铜硬度没钢铁大。户部是管铸钱的,当是试验能否铸钱成功才是。或许是文人的文章不能净信吧。苏辙跟其兄苏轼都是保守派,跟王安石的改革派针锋相对。“即诣都省言之,诸公惑之”,说明都省的诸公(长官)相信了秘法。事实证明其后试验成功了,而且全国大范围采用成功。

元代危素《浸铜要略序》“今书作于绍圣间,而其说始备,盖元祐元年。”

张潜《浸铜要略》所记载的方法完备的时间是元祐元年,也正是苏辙任户部侍郎之前一年。工匠更注重的是实践,新的冶炼方式,只要实践一次就可以学会,让工匠将方法写成书却有些为难,我认为张潜的胆水浸铜法先在各矿场普及,张潜《浸铜要略》成书在较晚的绍圣年间。《浸铜要略》并不是单纯工匠使用的操作手册,主要目的是向朝廷表功的进献资料。

“取刮铁煤入炉,三炼成铜”,这个才是胆铜能成功的关键,三次提炼,去除了胆铜里的铁杂质,铁的熔点℃,铜的熔点℃,铁很难融入铜,基本都是以杂质而不是化合物形态存在于铜中,经过三次熔炼,剩下的是纯度高的铜。

虽然北宋铸钱采用了大量胆铜,但北宋铜钱质量远远超过南宋铜钱质量,很重要的原因是北宋胆铜都严格“三炼成铜”来提炼胆铜,而南宋则并未严格执行。南宋胆铜里,含的铁杂质非常多。再是,南宋铸钱的铅比例很高,杂以较多的铅后,钱币质量就很差,很容易腐蚀。

(六)浸铜之铁、炼铜之碳

岑水场本身不产铁,铁由江西和广南东路其它县运来。

《宋史》26(政和六年)十二月,广东漕司言:"本路铁场坑冶九十二所,岁额收铁二百八十九万余斤,浸铜之余无他用。"诏令官悉市以广浸,仍以诸司及常平钱给本。

“铁二斤四两,得铜一斤”计算,广东本路的万斤铁就可以提炼胆铜.44万斤。

《宋会要辑稿》27“吉州管下铁赴韶州岑水场浸铜。”……

“韶州翁源县一万二千八十八斤,赴韶州本水场浸铜。南雄州始兴县四百四十斤,赴韶州岑水场浸铜。广州管下铁,赴韶州岑水场浸铜。增城县五千斤。番禺县五百八十斤。清远县七百斤。怀集县七百斤。惠州博罗县一万二千七百四十斤,赴韶州岑水场浸铜。(州林)[林州]南流县二万七千五百斤,赴韶州岑水场浸铜。宾州迁江县一万四千六百四十斤,赴韶州岑水场浸铜。”

上述是南宋年间的记载,铁的产量和用量跟北宋比少了不是一星半点。

《文献通考》28“徽宗自崇宁来,言利之言殆析秋毫。其最甚,若沿汴州县创增锁栅,以牟税利;官卖石炭,增卖二十馀场,而天下市易务炭皆官自卖。”

石炭即是煤,至少在崇宁年间,已经开始用煤当燃料。

(七)“胆土淋铜法”

以胆土为原料的淋铜法,胆土是指品位较低的硫化铜矿与泥土的混合物,经过雨水浸渍后形成胆水。开始时用水煎胆土,溶出胆水浸铜,名为煎铜。后来发展为有意识地开采贫矿,堆积起来,改水煎为水淋,从而形成大规模的淋铜生产。具体操作是先取胆土(采矿),土质坚而黄,固知其中含銗(硫化铜),用车搬运堆积于淋铜盆槽处,盆槽即所谓抄盆,是用陶甓筑成,用竹笼过滤,注水淋之,下渍之銗液即胆水。

淋水之前,有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胆土需用火烧。

火烧过胆土后,高温下硫化铜、硫化铁等矿石会跟氧气化合,分解释放出SO2,尤其高温矿石遇水,会跟水蒸汽、氧气发生剧烈化学反应,SO2融入水会变成硫酸,硫酸跟铜矿反应,最终生成硫酸铜。胆土、矿石堆积在一起,化学反应效果会比较好。

在欧洲,湿法炼铜出现比较晚,17世纪后期,西班牙的里奥廷托铜矿最早采用湿法炼铜,并于年创造了与淋铜法相似的堆积收铜法。

《宋会要辑稿》29“今来提点官耿延年相度条具画一事因,除第四项内欲于竹叶坞山巅见有地稍平数处可以更增置淋铜盆槽四十所,得铜二万斤,会计合用本钱一万八千一百余贯,可添铸折二钱八千贯文外,别无相度。”

这段记载的是信州铅山场竹叶坞山巅淋铜情况,淋铜需要在平地添置淋铜盆槽,每个淋铜盆槽年产铜斤。其它胆铜产地估计也是差不多这样。

广州唐代铸钱遗址,发掘有淋铜盆槽类似的遗迹,这是小范围湿法炼铜的例证,将湿法炼铜实例提前到唐代30。而大规模湿法炼铜还是在宋代。

岑水场自从采用湿法炼铜,就分为了两个场,一个专门炼黄铜,一个专门炼胆铜。岑水场也跟铅山一样使用槽,炼胆铜方法也分为胆水、胆土淋铜。

《宋会要辑稿》31(乾道八年)六月十六日,江璆状:「前来曾措置韶州岑水场添槽作一百,所取胆水、胆土淋铁成铜,下二广州军,委守臣点检杂犯配隶人年四十已下、筋力强壮各二十人,借支月粮,限半月发赴本场役使,且以五百人为额。具申朝廷取旨依外,照得韶州岑水场系分两场,内黄铜场管凿山取矿,烹炼黄铜,置武臣监官一员;胆铜场管浸铁洗矿,烹炼胆铜,置文武臣监官各一员,内文臣监官改作检踏官。递年以来,两色铜课皆不敷额,往往各分彼此,互有侵占。已将两场并作一场,责办监官依旧收趁外,缘岑水场承平人烟繁盛,其黄铜场监官阶衔带兵马都监、主管烟火公事。今来既并为一场,及又刷差二广配隶五百人在场淋铜,皆是乌合杂犯之人,欲望朝廷详酌,将岑水场两监官并系阶作监韶州岑水黄胆铜场并烟火公事,监辖淋铜及检踏措置官,庶几有以弹压,不致生事。」送吏部勘当,欲依本官所乞施行。诏依。

按每槽每年斤算,增加的槽可以增加5万斤产铜。

乾道八年,岑水场两个分场并为一个场。

《宋史》记载的“浸铜之法”,应该是《浸铜要略》里的核心内容。三炼成铜则是能成功的关键所在。许申用胆铜铸钱不能成功,关键就在未采用“三炼成铜”,即未去除铁杂质。

北宋年间,岑水场自采用胆水湿法提炼胆铜后,产量迅速恢复。

岑水场元符元年(年)定的祖额,只有最盛时期的三分之二弱。里面胆铜占了八十万斤。换到其它地方,八十万斤就能排名第二了。

崇宁四年(年),“广东漕臣王觉自言尝领常平,讲求山泽之利,岑水一场去年收铜,比租额增三万九千一百斤,较之常年亦增六十六万一千斤。”

崇宁四年+39=4003平常年只有3342斤。

《宋会要辑稿》32(崇宁)五年二月十五日,诏:「内外冗官颇多,不能振举〔职〕事,徒费禄廪。提举措置河东坑冶铸钱司、提举陕西路坑冶铸钱司、措置河北路铁冶铸钱司、措置广东路坑冶铸钱司、专切管勾韶州岑水场买铜事、措置磁邢相怀州铁冶公事、河北铁冶铸钱司准备差使、管勾踏逐窟眼官,淮南西路提举常平司检踏坑冶使臣,以上可并入逐路转运使官兼管勾,其官吏并罢。」

崇宁五年(年),因为冗官颇多,朝廷下旨,将措置广东路坑冶铸钱司、专切管勾韶州岑水场买铜事并入逐路转运使官兼管勾,其官吏也一起罢免了。

《宋会要辑稿》33(乾道七年)五月十五日,新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提举坑冶铸钱公事江璆言:「如信州铅山、韶州岑水场皆有监官二员,文武各一,然铜铅铁料所出浩瀚,乞将(西)[两]场监官文臣系阶作本司检踏官,专一措置本场。所有韶、信两州干办公事,即不时差出,督责诸处场监铜铅铁课及催起钱物。」从之。

(八)岑水场铜的北运

韶州永通监从庆历八年设置(皇祐元年二月赐名永通),岑水场的铜主要用于永通监铸钱,还有多余的,运到岭北诸监。岭北诸监指江、池、饶、赣四州铸钱监。

《群书考索.后集》34“除留充本州永通监鼓铸应副岑水场买铜外,其余尽输岭北诸监。”

熙宁、元丰年间韶州岑水场、中子场的铜产量特别高,占了全国产量的近九成,大量北运是必然选择。

《宋会要辑稿》35以提举广南路茶盐李承迈言:「韶州永通监自国朝以来年额铸钱四十五万贯,于岑水场买铜六分,起付江、池等州钱监外,四分仍旧铸钱四十万贯,循环充本。宣和二年,始拨本司盐息钱五分充买铜本,而钱额益亏。乞还本司桩管,每岁可得钱三十万贯,以助经费。」故有是诏。

岑水场产铜的四成就可以满足永通监铸钱用铜,剩余的六成需运到岭北。

铜运到岭北先得水路通过浈江运到南雄,然后走陆路,翻过大庾岭到达江西新余,再走水路,通过章河,经过赣州,流入赣江,进入鄱阳湖,然后到达饶州永平监。或出鄱阳湖,到湖口,沿长江上或下,分别到达江州和池州。

《资治通鉴长编》36记载有熙寧三年(年)朝廷从岑水场购买铜、铅四百余万斤,运到陕西铸钱用。

岑水场的铜、铅要运到陕西,颇为周折,主要有三条线路。一条先按上述路线,运到湖口,再沿长江而上,在武汉进入汉水,过襄阳,到丹江口,然后走丹水到达陕西的商洛,再继续往西安方向走就必须陆路走一段,到蓝田县继续水路走霸水。

第二条,水陆船运,通过武江,到上游,陆路翻过骑田岭,到北边湖南宜章湘江支流耒水上游,船运,沿湘江而下到洞庭湖,再到长江,下到武汉,剩下路途跟第一条一样。

第三条,水陆船运,沿北江而下,到广州,转西江,经梧州,到桂林,沿漓江而上,通过灵渠转到湘江,沿湘江而下到洞庭湖,再到长江,下到武汉,剩下路途跟第一条一样。

第三条路途比前两条的线路长一些,但有好处就是全程船运,少了陆路翻越大庾岭、骑田岭,时间、路途虽然长点,但节省很多人力、费用。

大庾岭和骑田岭是南岭五岭中的两个,大庾岭和骑田岭的岭上都有较平坦的关口,梅岭关和折岭关,两者都不过二、三百米,自古就是穿越南岭的天然通道。灵渠更是秦军南下专门修建的。秦朝任嚣、赵佗统率五十万秦军,兵分五路进入岭南,其中就是有这三条线路。

北宋攻南汉,采用了三条线路中的一、三两条线路,只不过是反向的,第一条线路上,淳化年间更是在大余县设置了南安军,并设立了钱监铸钱。第三条沿西江水路而下,很快就到达广州。

北宋的漕运非常发达,每年新造的船只也特别多。《宋史》有如下记载:

“诸州岁造运船,至道末三千三百三十七艘,天禧末减四百二十一”。37

“转般(搬),自熙宁以来,其法始变,岁运六百万石给京师外,诸仓常有余蓄。”38

“治平二年,漕粟至京师,汴河五百七十五万五千石,惠民河二十六万七千石,广济河七十四万石。又漕金帛缗钱入左藏、内藏库者,总其数一千一百七十三万,而诸路转移相给者不预焉。繇京西、陕西、河东运薪炭至京师,薪以斤计一千七百一十三万,炭以秤计一百万。是岁,诸路创漕船二千五百四十艘。”39

北宋漕运主要是给京师开封运粮草,也运其它生活物资。四百万斤铅、铜就是四万石,相对六百万石的运力就显得微小了。而且,永通监铸造了大量的铜钱,也需要运到北方使用,这必然是有条很成熟的线路。

《宋会要辑稿》40“韶州岑水场黄铜、胆铜,赴饶州永通监及饶州永平监、赣州铸钱院铸钱。黄铜:一万四百四十斤;胆铜:八万八千九百四十八斤。”

这段记叙的绍兴、乾道年间的事情,此时,岑水场产铜大为减少,且以产胆铜为主。永通的铸钱量也大大减少。最后定额只有三千五百贯。

《宋会要辑稿》41又言:「近点检韶州岑水场黄铜递年课额,虽号二三万斤,而堪用者实少……有(又)韶州永通监,递年铸钱多不及三千贯或四千贯,今欲酌取中数管认三千五百贯。」从之。

永通监铸钱量减少,用的铜也就少,多的铜也就有必要北运到永平监铸钱。

(九)岑水场的再次衰落

北宋,岑水场坑户曾经达十多万人,众多的坑户采矿、冶炼,保证了岑水场的巨大产量。

靖康之变后,岭南在很长时间里虽然未被战火波及,但是,岑水场的坑户显然受到严重影响。史料记载里,南宋时期,虽然也有坑户,但不再是以前的坑户采矿为主,只能用犯人和厢军。

《宋会要辑稿》42宗隆兴元年十月十六日,户、工部状:「准批下提点坑冶铸钱司申:『从来般担铜铁等,系是和雇人夫。绍兴二十八年,承南安军差到铺兵六十人,前来岑水场铜铁军般运,多不遵依程限,搔扰乡村。今相度,欲依旧和雇人夫般运,官司计量铁数多少,支给钱米,委是省费,经久利便。』逐部勘当,欲依所乞事理施行。」诏依。

建炎三年,建福县裁撤,跟岑水场铜产量遽然减少,无法恢复有关。

《宋会要辑稿》43高宗建炎元年,户部言:「山泽坑冶,祖宗旧法:在外隶转运司,在京隶金部。昨自崇宁二年,将新发及漕司不急应副钱本旧坑悉令常平司应副,始隶有曹。缘新旧坑冶皆系一事,而两司干办条令不一。乞依祖宗旧法拨隶金部转运司。」从之。

高宗建炎三年,诏福建广南自崇宁以来,岁买上供银数浩大,民为不堪,岁减三分之一。

七年,工部言:「知台州黄岩县刘觉民乞依熙宁法,以金银坑冶召百姓采取,自备物料烹炼,十分为率,官收二分,其八分许坑户自便货卖。江西转司相度江州等处金银坑冶,亦乞依熙丰法。」从之

这段可以看出,建炎七年前,采用的不是“熙宁法”二八抽分法。

《宋会要辑稿》44嘉定十四年七月十一日,臣僚言:「产铜之地,莫盛于东南,如括苍之铜廓、南弄、孟春、黄涣峰、长技、殿山、炉头山庄等处,诸暨之天富,永嘉之潮溪,信上之罗桐,浦城之因浆,尤溪之安仁、杜塘、洪面子坑五十余所,多系铜银共产大场,月解净铜万计,小场不下数千,银各不下千两,为利甚博。至若双瑞、西瑞十二岩之坑,出银繁瀚,大定、永兴等场,虽是银铅并产,兴盛日久,泽灵不衰。又信之铅山与处之铜廓,皆有胆水,春夏如汤,以铁投之,铜色立变。夫以天造地设,显畀坑冶,而属吏贪残,积成蠹弊。诸处检踏官吏大为民殃,有力之家悉从辞避,遂致坑源废绝,矿条湮闭。间有出备工本为官开浚,元佃之家已施工力,及自用财本起创,未享其利,而哗徒诬胁,检踏官吏方且如追重囚,黥配估籍,冤无所诉。此坑冶所以失陷。又照得旧来铜坑,必差廉勤官吏监辖,置立隔眼簿遍次历,每日书填某日有甲匠姓名几人入坑,及采矿几箩出坑,某日有矿几箩下坊碓磨,某日有碓了矿未几斤下水淘洗,某日有净矿内几斤上炉火平炼,然后排烧窑次二十余日。每铜矿千觔,用柴炭数百担,经涉火数敷足,方始请官监视上炉匣成铜。其体红润如烟脂,谓之山泽铜,鼓铸无折,而铸出新钱灿烂如金。近年既不差官,及无隔眼遍次簿历,检踏官吏既加雪遇,而坑户复非土著,又不及时支给本钱,所以坑户皆无藉之徒,一听官吏掊克所得一半本钱,销解发之外,尚觊余利赡养,则其淆伪可知。并乞行下泉州,一如旧日措置。每日抄转簿历,逐季解赴泉州稽考,以行赏罚。不许仍用白身借补冒官人下场监辖,肆为欺弊。其有坑户陈诉检踏利害,令所委官径行密申泉司,庶几上下情通,不致冤抑。其所委官铜课增羡,并乞与场官一体推赏施行。」从之。以上《宁宗会要》。

《宋会要辑稿》45(崇宁)元年,户部言:「游经申:自兴置信州铅山场胆铜已来,收及八十九万八千八十九斤八两,每斤用本钱四十四文省,若制扑胆铜铸钱,每一贯省六百余文,其利厚重。自丁忧解职之后,皆权官时暂监管,致今胆铜十失五六。今再除职事以来,自今年正月至九月二十日终,已收胆铜一十七万二千一百二十三斤八两。然亦合行措置古坑有水处为胆水,无水处为胆土。胆水浸铜,工少利多,其水有限;胆土煎铜,工多利少,其土无穷。措置之初,宜增本减息,庶使后来可继。胆水浸铜,斤以钱五十为本,胆土煎铜,斤以钱八十为本,比之矿铜,其利已厚。若从上次宽立本钱,所贵铜课增羡。偷盗胆铜与私坏胆水,或坑户私煎胆铜,乞依绍圣五年敕文约束。」从之。

生成成本也提高。崇宁元年以前提炼每斤铜只需44文钱,崇宁元年后,胆水浸铜50文,胆土淋铜80文。

南宋需要文钱。

熙、丰时期,因为变法,促进了粮食生产,粮价比较低,宋前期米价约每斗二十文左右;仁宗时期米价一般在六七十至百钱间;熙丰在四五十,元祐在六七十;北宋后期粮价大幅度上升,上涨至百文以上,乃至二、三百文。

《宋会要辑稿》46又言:「近点检韶州岑水场黄铜递年课额,虽号二三万斤,而堪用者实少,盖坑户祇于旧坑中收拾苴滓,杂以沙土,或盗他人胆铜,烹成片铤,其面发裂,殆若泥壤,每斤价直计二百二十文省,徒费官钱。今且权住收买,别踏新坑。顾坑户采取胆土以为淋铜之用,其胆铜坑户就官请铁裂,旧来采铜坑户承接胆水浸洗矿,未烹炼成铜。今欲分别水味浓淡、各人合用铁数支给,更不克铁本,以铁计铜,得铜数多,则不复问;得铜数少,计铁比较,追其所亏。仍将逋欠钱铁权与倚阁,每斤实支价钱一百三十文省,除椿充经总制钱并顾工价炭,犹可得钱七十三文省。如铜色不及十分,即随分数估剥支给。或趁办年额之外,能有增买者,则更优支价钱四十文省。应淋铜取土,皆在穷山绝顶,所役兵士皆是二广配隶之人,衣粮经年不至。今欲依信州铅山场兵士例,日贴支米二升半外,有韶州永通监,递年铸钱多不及三千贯或四千贯,今欲酌取中数管认三千五百贯。」从之。

南宋年间岑水场的黄铜,被杂以沙土,或者用胆铜冒充。后来采用淋铜法,省钱且效果好。淋铜法在北宋就非常流行,且是岑水场首创,到了南宋,岑水场中依然在采用。所役兵士要补贴米,当是米太贵的缘故。

南宋,金银在货币中比例增加,并大四川、两淮等区域专一行用铁钱,而铜钱的铸造也减少很多。淳熙七年开始,除了神泉监偶尔铸造一些品种的铜钱,基本只有永平监在铸钱,所以留下88种纪年小平和87种纪年折二(折二无端平元宝,小平有端平元宝背元)。

《宋会要辑稿》47(绍兴)[淳熙]十二年七月十二日,敷文阁待制、提举佑神观兼侍讲、兼同修国史洪迈言:「臣家居(铙)[饶]州,实提举坑冶铸钱官置司去处,故亦采闻。冶铸所仰,莫如信州铅山之铜,而比年以来,常以乏少为患。臣比守婺,有管下永康知县余王某言:顷年任严州淳安县丞,被差铅山体访坑冶利病。见每岁所得铜数,比往昔十无一二。因咨访耆老,皆云昔系是招集坑户就貌平官山凿坑,取垢淋铜,官中为置炉烹炼,每一斤铜支钱二百五十。彼时百物俱贱,坑户所得有赢,故常募集十余万人昼夜采凿,得铜铅数千万觔,置四监鼓铸,一岁得钱百余万贯。数十年以来,百物翔贵,官不增价收买,坑户失利,散而之他,而官中兵匠不及四百人,止得铜八九万斤。人力多寡相去几二百倍,宜乎所得如是之辽绝也!其说欲乞专委提点官就铅山县置局,采访旧例兴复坑户,每一斤铜增钱收买,若旋募得千百人穿坑取垢,得铜必多。价既增旧,人自毕力,所得精铜必多。详观王某此说,殊为有理。乞详酌专委耿延年使知王某策,议其可否。」

(十)岑水场的其它矿产

岑水场不光产铜,还产铅和矾。矾在宋代有分为白矾(明矾既硫酸铝钾)、胆矾、青矾(也叫绿矾FeSO?)、黄矾(硫酸盐类矿物),青矾是提炼胆铜的剩余产品。有了胆矾水,提炼胆矾也不是难事。岑水场应该产胆矾和青矾,史书没有记载具体是哪种矾,我认为应该以副产品青矾为主。采用胆水浸铜,并不须将胆矾提炼出来,直接用胆矾水浸铜,其废水浓缩后即会析出青矾。

《建炎以来朝野杂记》卷十四载,韶州岑水场矾岁额为十万斤48

胆矾(蓝矾CuSO?)通过跟铁置换,湿法提炼出铜,另外的一个产物就是绿矾。

置换反应:CuSO?+Fe=Cu+FeSO?

提炼过铜的废水,经过煎煮,浓缩到饱和浓度后,绿矾就结晶析出成水合物晶体FeSO?.7H?O。

岑水场在铅的第一次祖额中没有提到,但提到了很多韶州其它铅场。

《宋会要辑稿》49“韶州苏平场、并富场,五年置;太平场,九年置;中子场,十年置;又灵源、多宝、太湖、石膏场。元额一百一十八万二千四百三十斤,元年收七十九万八百七十斤。”

这些韶州铅场很可能后来都并入到了岑水场,第二次祖额只有岑水场。南宋时期,除了岑水场外,韶州多了个铜岗场铅场。

岑水场铅的第二次祖额《宋会要辑稿》50“韶州岑水场四十五万八千三百六十斤七两。”

《宋会要辑稿》51“韶州管下铅,赴本州永通监及饶州永平监、赣州铸钱院铸钱。岑水场五千三百斤。铜岗场二千三百斤。连州桂阳县五千斤,赴韶州永通监铸钱。南恩州阳春县二百二十斤,赴韶州永通监铸钱。浔州马平场二万二千二百九十斤,赴韶州永通监并饶州永平监、赣州铸钱院铸钱。邕州大观场五千斤,赴韶州永通监及饶州永平监、赣州铸钱院铸钱。宾州迁江县五千五百四十四斤,赴韶州永通监、赣州铸钱院铸钱。”

铅是宋代铸造里重要的原料,铅产量直接影响到铸币产量。铜的价值比铅高,铜贵铅贱,唐晚期铸钱中,铅的比例就大幅增加,直接影响到五代、宋的铸币金属比例。

(十一)夹锡铁钱与胆铜

不光铁可以置换铜,铅锡也可以。蔡京为相时,推行夹锡铁钱,铁夹杂锡后,会变脆,这也是防止敌国将铁钱拿去熔了后铸造兵器。

崇宁五年,蔡京第一次罢相后,夹锡铁钱暂停铸造,含锡的铁被直接拿来炼铜52。铅、锡可以置换铜,只不过锡的产地不多,产量也少,所以,很少直接拿锡来提炼胆铜。

政和二年(年),把蔡京召回京师,仍为宰相,改封鲁国公,夹锡铁钱又开始铸造。

政和六年,朝廷下旨,夹锡铁钱永不再行用53。

政和五年产的胆铜特别多,有三个方面原因。其一,政和五年的雨水特别多,胆水多。其二,采用了胆水淋铜法,胆矾水原料来源增加。其三,罢了夹锡铁钱,有更多的铁来炼铜。

(十二)月华寺与岑水场

苏轼写有一首《月华寺》54的诗,诗里有些岑水场的描述。

苏轼《月华寺》(寺邻岑水场施者皆坑户也,百年间盖三焚矣)

天公胡为不自怜,结土融石为铜山。万人探斫富媪泣,只有金帛资豪奸。

脱身献佛意可料,一瓦坐待千金还。月华三火岂天意,至今茇舍依榛菅。

僧言此地本龙象,兴废反掌曾何艰。高岩夜吐金碧气,晓得异石青斓斑。

坑流窟发钱涌地,暮施百镒朝千锾。此山出宝以自贼,地脉已断天应悭。

我愿铜山化南亩,烂漫黍麦苏茕鳏。道人修道要底物,破铛煮饭茅三间。

“寺邻岑水场,施者皆坑户”。这段是原诗自带的注释,点明了岑水场所在。

“结土融石为铜山”我认为说的火法炼铜。也有人说这是胆土淋铜。岑水场有没有这么早就改进胆水浸铜法到胆土淋铜,值得推敲。

“高岩夜吐金碧气,晓得异石青斓斑。”描写夜间仍在冶炼的景象。“异石青斓斑”说的挖出矿石。孔雀石、蓝铜矿都是青色的,斓斑是形容矿石色彩绚丽、斑驳。孔雀石在战国、汉代经常作为宝石镶嵌在剑上。蓝铜矿磨成粉末后是优良的矿物颜料,称为石青。石青粉末水飞次数不同,越细颜色越淡,分为头青、二青、三青、四青。

“坑流窟发钱涌地,暮施百镒朝千锾”是描述胆水浸铜法,胆铜的湿法冶炼。晚上放入价值百镒的铁,隔夜后早上就变成了价值千锾的铜。

元祐九年(年),苏轼谪贬惠州,会途经韶关。元符三年(1),苏轼在海南遇赦,北归的时候也会路过韶关。

《月华寺》当是往惠州贬所途中所作。岑水场庆历七年(年)设置,到元祐九年(年)岑水场已经开发68年,苏轼说的百年三焚,月华寺在岑水场设置之前几十年就存在了。

苏轼《月华寺》里有对湿法炼铜的描写,元祐九年(年),德兴的兴利场已经设置开始胆水浸铜,但铅山场尚未复置,岑水可能也还未采用胆水浸铜。

所以,《月华寺》很可能是苏轼在元符三年(1)北归时所作。

如果是元祐九年所作,那就能证明元祐九年前,岑水场已经开始(或者是刚刚开始)采用湿法炼铜。但这个时间,比平常认为的“绍圣年间(-年),饶州德兴人张潜将《浸铜要略》献于朝廷”要稍早。

饶州兴利场设置于元祐中,铅山场复置于绍圣二年。兴利场和复置后的铅山场都是专产胆铜。显然兴利场、铅山场都是引入张潜胆水浸铜之法的缘故。岑水场在兴利场设置后不久,在铅山场复置之前,就开始了胆水浸铜。比普遍认为的胆水浸铜先在铅山场采用,再普及全国要早数年。

月华寺坐落于广东省韶关市曲江区乌石镇濛浬村北江之畔,距离韶关市南约25公里,距离南华寺南约10公里。

苏轼还写有一首《南华寺》的诗,南华寺离大宝山很近。大宝山位于曲江沙溪和翁源县交界。岑水场是指以大宝山为中心,方圆约15公里的区域。月华寺正好在这个区域的东边边沿。

韶州的铜场除了岑水场之外,史书上提到的还有天兴场、中子场、泰兴场等,这些铜场当都分布在大宝山周围,由于岑水场产量越来越大,其它铜场后来可能并入了岑水场。

韶关电厂所在区域大片的平地,再过去一点都是高山,这里很可能是宋代,岑水场提炼胆铜的地方,胆铜含铁很多,需要三次熔化去除铁杂质。月华寺百年间三次被大火烧,可能跟附近有火炉提纯胆铜有关。

《论岑水场事宜札子》55“方其盛时,场所居民至八九千家,岁采铜铅以斤计者至数百万”

八九千家也当有数万人。

《资治通鉴长编》56[熙宁五年十一月]……王安石言:“……今岑水聚浮浪至十余万,所收铜已患无本钱可买……”

王安石说有十余万人在岑水。这些人要采矿、运输、冶炼以及配套生活的人员,现在的曲江的沙溪镇、乌石镇,翁源的铁龙镇,大宝山东北边的凡洞村,东南边的凉桥村,是岑水场最主要的区域。沙溪、乌石很可能是提炼胆铜的地方,翁源的铁龙镇的龙集村里,有大量铜矿渣堆积,长约四五百米,宽约二三百米,名叫铁屎坪。

靠近大宝山名叫新山子的地方,据说也有很多矿渣堆积。

(十三)岑水场的由来、地理区域及建福县

《宋史》57:庆历末,“而韶州天兴铜大发,岁采二十五万斤,诏即其州置永通监。”

天兴场出现的比岑水场早,但后来再也没有天兴场的记载,很可能由于岑水场的兴起,产量大,天兴场并入到岑水场,或者天兴场没多久资源枯竭,直接废罢了。

《资治通鉴长编》58:(庆历八年九月)癸亥,三司言:“韶州天兴铜产大发,岁采二十五万斤,请置监铸钱。”诏以为永通监。(原注:赐名永通在皇祐元年二月,今从本志并书)

《宋会要辑稿》59“岑水场,庆(历)[历]七年置”

岑水场是庆历七年(年)就设置的场60,不过之前产量一直不高,至和二年(年),岑水场铜大发,之后产量越来越高,直到成为了全国最大的场。

崇宁元年(年),因为岑水场产铜多,析曲江廉平、福建两乡与翁源县太平置建福县,属韶州。南宋建炎三年(年)废建福县。故治今广东省韶关市曲江县东南,翁源县境内。

《宋会要辑稿》61徽宗崇宁元年闰六月二十二日,监韶州岑水银铜场苏坚状,乞升本场作县。逐司相度到,乞拨曲江县廉平、福建两乡,翁源县太平乡,就岑水场升县,仍存留监官二员,一员依旧外,一员知县同监,并添置县尉一员兼主簿,却减罢本场驻(汨)[泊]一员。从之。

建福县的设置,便于了岑水场的管理,岑水场铜产量开始恢复。

崇宁四年(年)岑水场产铜超过了祖额。

《宋史》62崇宁四年(年),“广东漕臣王觉自言尝领常平,讲求山泽之利,岑水一场去年收铜,比租额增三万九千一百斤,较之常年亦增六十六万一千斤。”

崇宁四年+39=4003平常年只有3342斤。

岑水场名称的由来,是大宝山(明代称为宝山,民国称小宝山)发源有两条河流,都叫岑水,一条向西北流,也称为胆矾水,一条向南流,也称铜水。

《读史方舆纪要》63又胆矾水,在府西南三十里。宋初置场采铜,谓水能浸生铁成铜。又出生熟胆矾,役民采之,岁以充贡。明成化初督臣韩雍奏革。

《读史方舆纪要》64宝山,县北二十五里。山产铜矾。高千仞,周百余里。巅有巨石。下有池,环绕左右。东岩出泉,深不可测,岑水盖源于此。

岑水,源出羊径。一名铜水,可浸铁为铜。水极腥恶,两旁石色皆赭,不生鱼鳖禾稼之属。与曲江县胆矾水同源而异流,入英德县界会于清溪水。

从《中国文物地图集.广东分册》65可以看到,岑水通过龙集村往西南,汇合大宝山东边的河流后,再往西南流经原建福县故址,再往南流流经瓮城镇西边,最后西南流汇合英德县的翁江。

翁城镇是翁源县老县城,在宝山西南20公里,《读史方舆纪要》说“宝山,县北二十五里。”只是刚刚踏入宝山的范围,距离山巅还有段距离。

地图上标注有建福县遗址,在石柱下村的北边,高德地图上显示叫阳子岗,东边是新江镇阳河村,西边是阳河村新村,石柱下村是阳河村所属的自然村。国道从建福县遗址经过。

建福县治遗址66:北宋宣和三年(),曲江廉平、建福两乡与翁源县太平乡设建福县,属韶州。时九年,县治设在今新江镇阳河村石树下西北处(又名下马石),遗址已作稻田,当地村民称“官田麻”。

大宝山正北,有个地名,凡水坑,估计是“矾水坑”的意思。大宝山东边,有个凡洞村,凡洞当是矾洞之意,地图上标注“凡洞矿山”,西边标注“岑水铜场遗址”。

从《中国文物地图集.广东分册》67曲江县,可以看到,往北稍偏西,有条河流,流经沙溪镇,再向西北流经曲江城区马坝镇,再往西汇入北江。

(十四)探访岑水场

年11月15日,白天,我跟罗毅小雨中探访了浏阳永兴场后,晚上回到长沙,上了去韶关的卧铺火车,打算先去看看苏轼描述的月华寺,再去大宝山看看。

16日大清早6点,到达韶关东站,出站,仍下着小雨。公交站牌显示,要6:30才有到马坝的公交,然后可以转去乌石镇。正等着车,有的士车要去翁源县城,就顺道搭上我,把我送到曲江中学门口,他要在旁边上高速。

曲江中学坐上路车,越10公里,到了韶关电厂十号机组站,下车发现这里是韶关电厂大门,一般游客不可能按照高德地图从电厂里面穿过去到月华寺。选择往回走,从电厂旁边乡间小路走了四公里多,到达北江边的月华寺。

上午8:30了,月华寺的大门仍然紧闭,只能从外面和门缝里看看新修的月华寺。

虽然跟长沙一样都下着小雨,韶关的气温明显的高了很多,找个干燥的地方,赶紧脱下身上厚厚的衣服放进行囊。

月华寺西边是北江,有个大坝,是韶关电厂的水电站,东边不远就是韶关电厂,占地颇广,虽然下着小雨,老远仍能看到几个火力发电厂用的粗大烟囱。

没有公交到达月华寺,所以只好又走着出来。沿着乡道走了约3公里,遇到一辆送客去韶关电厂的的士车,的士开了20多公里山路,载我到大宝山的山前。

来到大宝山路口,面对的高山是华子山,华子山后面的才是大宝山,大宝山海拔高度米。我背后是笔架山,海拔高度米,地图上,从笔架山有条河流流到乌石镇。乌石离大宝山颇远,很难想象古人从大宝山运矿石到乌石的艰辛,很可能一整天就在往返的路上耗费掉了。宋代,乌石镇的铜矿和胆矾水来源,很可能是离之较近的华子山,或乌石北边、东边的丘陵山区。大宝山的铜矿,更适合就近,在沙溪、铁龙等地冶炼。

地图显示,有铁路通到大宝山路口,应该是以前用来拉矿石的。现在这条线路已经废弃不用。卫星地图又显示,大宝山东南部大面积露天开采。

进大宝山的路口,有个检查站,过去几十米,靠近山边,有个面积颇大的矿渣堆积场,矿渣都砸成颇小的形态,堆放也有规律,或是这些矿渣现代别有用途吧。

往东走数百米,右边有一小块矿石堆积区。再往前走数百米,路旁边是高速公路,有隧道穿过华子山东去。

沿盘山的水泥路北上,走两公里,半山腰有个小村庄,旁边山谷里还有一片开垦过的山地。村民的房前屋后还种有南瓜,应该还有少数村民住在小山村里。

路旁山上长着竹林、松树、杂草、灌木,偶尔还见到几树芭蕉,芭蕉正在开花、有些结着绿色果实。山边经常有盛开的马兰花。

绕过华子山,就到了后面的大宝山,山路更是九弯十八曲,很多路段的路面严重变形,或许是地震或山体运动引起。沿路有高压管道通上山,起初都是埋在地下,有几处,刚刚挖开的路面,显然是前不久刚刚修好管道,还没回填新挖的坑。

路面上,很多地方被路边水沟溢出的水染成赭色,有条小溪从山谷下流,溪边泥土也都赭色,跟《读史方舆纪要》里岑水的描述非常相似,这里或许就是南边岑水的源头。

再往上走,管道都地上,放在专门铺设的钢架桥上,穿过几个山谷。最上面的几段路,茅草已经长到路上来,表明很少有人来过。路上隔一段距离有一个以前看守用的小屋子,也都全部废弃。耗时近2个多小时,才艰难走到山顶附近。

这里有个废弃的工厂,最外面是车辆修炼车间,墙上亦然挂着年的锦旗。

山顶雾气很大,几米外就不见景物,高德地图也不继续指引道路,所以也就到此为止,没有继续探索前方。

幸好是冬季,虽然下着雨,却不怕有雷击风险,遗憾的是雾气大了,到了高处也看不见远方景物。

沿原路下山,依然花了2个多小时,中午没有地方就餐,吃了一点糕点充饥。下山,到矿石堆放点捡了几块矿石标本,矿渣也拿了几块。上山、下山将近十公里,一路都未遇到过一个人,只有孤独前行。

到路口,犹豫是去龙集村继续探寻还是回沙溪镇,虽然打着雨伞,身上仍免不了有些淋湿,鞋子也有些湿透,刚刚走了近十公里山路,早上也走了7公里路,体力有些透支,最后决定还是去沙溪,回去休整,以后找机会再次探访岑水场其它地方。

风雨中,又走了3公里多到沙溪镇,镇上有直接到韶关东站的中巴。从沙溪上车的人不多,车路过南华寺,游人很多,车上很快就坐满了人。

结束了此次对岑水场的探访,有很多曾预计要去的地方还没去到。预计下次走东线,去凡水坑、凡洞、龙集村、建福县遗址等地继续探访,可以对岑水场有更多的了解。

结语

岑水场在北宋和南宋铜产量占比相当大,直接影响到铸币量。对岑水场及相关问题的研究有助于宋代货币史的研究。

参考文献、注解

1:《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三坑冶上之21第页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2:《玉海》卷页宋王应麟中文出版社影印宋元刊本1年12月第1版

3:《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四之25“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年),以宣德郎游经提举措置江淮荆浙福建广南铜事。经先以忧去官,至是服阕,自言:「昨在任日,常讲究有胆水可以浸铁为铜者韶州岑水、潭州浏阳、信州铅山、饶州德兴、建州蔡池、婺州铜山、汀州赤水、邵武军黄齐、潭州矾山、温州南溪、池州铜山,凡十一处,唯岑水、铅山、德兴已尝措置,其余未及经理。将来钱额,愈见亏失。」户部以为请,故有是命。”

4:数据来自广东省大宝山矿业有限公司网站介绍。

5:《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三坑冶上之11、12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6、8:本人将在《宋代铜课的三次祖额》一文里详细叙述。

7:《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三坑冶上之19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9:《资治通鉴长编》卷元符元年(戊寅,)戶部言:提刑司、提點坑冶鑄錢司,各據所轄州縣坑冶,催督敷辦祖額,置籍勾考。每歲令比較增虧,提刑司限次年春季,提點坑冶鑄錢司限夏季,各具全年增虧分數,保明聞奏及申戶部點勘。韶州岑水、潭州寶豐永興銅場逐路提刑司官,每上下半年各巡歷一到本場,按察點檢訖,具措置利害及本錢有無闕備因依,條畫聞奏及申戶部。從之。

10:《群书考索.后集》卷60财用.铜钱南宋章如愚编崇宁三年,尚书省言:“韶州岑水场在熙宁、元丰间,岁收无虑六百万斤,除留充本州永通监鼓铸应副岑水场买铜外,其余尽输岭北诸监。自元祐后,永通监鼓铸不敷买铜本钱,遂至岑水场铜寝亏旧数。岭南岭北诸监例多阙铜,因此省废数监。……”

11:《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三.坑冶上之27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12:《玉海》卷一八O食货钱币元丰二十七监第页引《宋会要》:“元丰三年(年),是岁诸路铸钱,总二十七监,铸铜铁钱五百九十四万九千二百三十四贯。铜钱十七监,铸钱五百六万贯。铁钱九监,铸钱八十八万九千二百三十四贯。”宋王应麟中文出版社影印宋元刊本1年12月第1版

13、56:《资治通鉴长编》卷“王安石言:幾復謂置監鑄錢,開闢山林,可得地耕種,此言不可用。今岑水聚浮浪至十餘萬,所收銅已患無本錢可買,若京西又置監,不惟無本錢可買,又餘無用鉛銅,兼更誘引耕民奔赴坑冶,失本業,趨末利,人觽既聚,即難驅逐使散。京西平地尚乏人耕種,縱開闢山林,豈有人治田?但恐山林無人耕種,而平地之農更棄而為坑冶,即廢京西農事。上以為然。”

14:《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三提点司之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15:《宋史》卷一百八十五志一百三十八食货下七绍圣元年,户部尚书蔡京奏:“岑水场铜额浸亏,而商、虢间苗脉多,陕民不习烹采,久废不发。请募南方善工诣陕西经画,择地兴冶。”

16:《谈苑》卷一《地中变怪》宋孔平仲

17:《曲江县志》光绪元年版

18:《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四.坑冶矾场坑冶杂录各路产物买银价之21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19:《宋史》卷一百八十五志一百三十八食货下七崇宁元年,提举江、淮等路铜事游经言:"信州胆铜古坑二:一为胆水浸铜,工少利多,其水有限;一为胆土煎铜,无穷而为利寡。计置之初,宜增本损息,浸铜斤以钱五十为本,煎铜以八十。"诏用其言。

20:《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三.提点司之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21:《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二之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22:《宋史》卷一百八十食货下二钱币页元脱脱中华书局年1月1版

23:《宋会要辑稿》食货一一铸钱监之3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24:《宋史》卷一百八十食货下二元脱脱中华书局年1月1版

25:《龙川略志》卷五《不听袐法能以铁为铜者》宋苏辙

26:《宋史》卷一百八十五食货下七元脱脱中华书局年1月1版

27:《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三坑冶上之22、23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28:《文献通考》卷十九征榷考六杂征敛(山泽津渡)

29:《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四坑冶上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30:《广州西湖路唐代铸币遗址的熔炼与铜料来源考》张金国《广州文博》第5期

31:《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二之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32:《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三提点司之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33:《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二之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34:《群书考索.后集》

35:《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二之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36:《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十三熙寧三年(庚戌,)“辛丑,遣發運司管勾運鹽、屯田郎中劉忱同陝西轉運司相度本路興置鑄錢監利害以聞,以發運使薛向等請出上供錢帛二十萬貫匹,買岑水場銅鉛四百餘萬斤,運至陝西增鑄錢百萬餘緡,以備邊計也。其後忱等奏至,多與向議協,乃詔行之。”

37、38、39:《宋史》卷一百七十五.食货上三.布帛和籴漕运,、、页

40:《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三坑冶上之20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41:《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四之22、23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42:《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二之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43:《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四坑冶矾场坑冶杂录各路产物买银价之17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44:《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四坑冶矾场坑冶杂录各路产物买银价之23、24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45:《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四坑冶矾场坑冶杂录各路产物买银价之25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46:《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四之22、23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47:《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四之27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48:《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矾:卷十四“礬,國朝舊制,晉州礬行於河東、北、京畿,淮南礬行於東南九路,今獨無為軍崑山場為盛,歲額白礬六十萬斤。租額一百二十萬斤,紹興十四年始有此額。韶州岑水場十萬斤,信州鉛山場青、膽、黃礬無定額。其法,自榷貨務給引赴場,許客人算請,每百斤為一大引,輸引錢十二千,頭子、市利、雇人、工、墨錢二百七十六,又許增二十斤勿算,以優之。五十斤為中引,三十斤為小引,引錢及加貨以是為差。十四年,以商販利薄,減為十千。(六月戊午)。十四年,又增一千。(十一月丙寅)。崑山礬則民閒自煮,官置場買納。紹興初年每斤錢十三文至二十文,十四年十一月增為三十文。歲收息錢四萬緡有奇。二十九年閏六月,以四萬二千五百八十五文為額。鉛山礬則官自煎,以十分為率,四分充工本,六分赴榷貨務焉”

49:《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三坑冶上之15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50:《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三坑冶上之23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51:《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三坑冶上之25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52:《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二之(大观二年)八月八日,江淮等路提点坑冶铸钱、广东路提举常平司奏:「契勘广东路铁坑久来并隶转运司,续准朝旨,应干新发铁坑除旧属转运司外,尽归措置铜事司。昨因鼓铸铁钱,遂准朝旨拨隶提点司。后来罢铸夹锡铁钱,又准朝旨令提点司(摧)[榷]买收息出卖。复准朝旨,令提点提举常平司管勾。逐司(令)[今]契勘,广东路出产铁货不多,自来不曾榷买收息出卖,经久难以施行。今相度,欲将广东一路铁坑旧属转运司、提举常平司者,即合归逐司管勾,并依前后条法施行。堪置场官监,依冶法拘收到利;若苗脉微细,不堪置场官监,即所隶监司立定年额课利钱数,召人买扑。所有韶州岑水场要用锡铁浸造胆铜,即令铸钱司支拨铜本钱,就便收买使用。」诏依逐司所申。

53:《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二之(政和六年)四月二十六日,诏:「推行夹锡钱,本以惠四方,行之累年,制作不精,加杂错易坏,公私病之,遂使恶钱流布,钱轻物重,不胜其弊。已降指挥,永不行用。其提举官等并罢。」五月十四日,尚书省言:「诸路措置坑冶及鼓铸铜钱,未有令是何人管勾。」诏除铸夹锡钱监院依已降指挥废外,其诸路提辖措置坑冶官吏并依旧存留。

54:《苏轼诗集》卷二十二

55:《洪文敏公集》卷四南宋洪迈《全宋文》卷4

57:《宋史》卷一百八十食货下二钱币页元脱脱中华书局年1月1版

58:《资治通鉴长编》卷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59:《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三坑冶上之3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60:《舆地纪胜》卷九十.广南东路.韶州南宋王象之撰页“岑水场,出产银铜,庆历七年置,长沙志云,始饶之张潜,博通方技,得变铁为铜之法,使其子甲诣阙,献其说,朝廷始行其法于铅山。及饶之兴利,韶之涔(岑)水,潭之永兴,皆其法也。舆地广记云,崇宁元年,升涔(岑)水场为建福县,今无此县,不知废于何时,图经亦不载变置年月。”

61:《宋会要辑稿》方域七之13清徐松中华书局年11月第1版

62:《宋史》卷一百八十五食货下七元脱脱中华书局年1月1版

63:《读史方舆纪要》卷一百二广东三韶州府条下清顾祖禹中华书局年3月第1版

64:《读史方舆纪要》卷一百二广东三韶州府翁源县条下清顾祖禹中华书局年3月第1版

65:《中国文物地图集.广东分册》76页翁源县

66:百度资料

67:《中国文物地图集.广东分册》80-81页曲江县

熊彦

扫一扫下载订阅号助手,用手机发文章赞赏

长按







































哈尔滨治疗白癜风医院
北京哪里白癜风病看的好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danfana.com/dfjb/3468.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 热点文章

    • 没有热点文章

    推荐文章

    • 没有推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