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女神受难锈入quot肌肤quo

本文节选自《锈蚀:人类最漫长的战争》,作者:[美]乔纳森·瓦尔德曼,译者:孙亚飞,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曾是世界上最高钢铁建筑的雕像正在生锈,成因充满谜团。来自法国和美国的七位建筑学家与工程师开始对她的过去进行调查,把细节拼凑到一起。可以肯定的是,它曾经被很多机构以各种方式管理过,虽然有时管理得并不到位。她矗立在贝德罗岛的伍德堡上,建成于年,在经过两周的无人监管后,最初由隶属于财政部的美国灯塔委员会管理。该机构管理了十五年,随后在她被宣布成为国家纪念碑之前,战争部接管了二十三年。又是九年过去,她的监管权转移到国家公园管理局手上。也就是说,在长达半个世纪里,她都没有得到任何机构的专门照看。年,国家公园管理局与公共事业振兴署(WorksProgressAdministration)一起替换了一些生锈的结构。优秀的维护人员使用与原来类似的钢材进行了替换,但因为所有工作都是在雕像内部进行的,所以他们用了自攻螺钉而非铆钉,因此可以说这事被他们搞砸了。在那之后,雕像没有得到过更好的维护。直到年8月之前,这座纪念碑都没有官方的负责人,只是有过一名管理助理、三名助理负责人、一名代理助理负责人和一名部门管理人员(其中没有一人任职超过两年半)。年1月,莫菲特终于到任了。

除锈团队的美国成员包括理查德·海登(RichardHayden)、蒂埃里·德斯庞特(ThierryDespont)、爱德华·科恩(EdwardCohen),他们认为需要更多有关雕像历史的细节,因此造访了由雕像建筑师弗里德利·奥古斯特·巴特勒迪(Frédéric-AugusteBartholdi)以及工程师亚历山大·古斯塔夫·艾菲尔(Alexandre-GustaveEiffel)完成的其他雕像。他们前往位于法国科尔马的巴特勒迪博物馆,查阅了年的笔记、文件、模型以及日记。他们没有看到建筑图,但发现巴特勒迪根本没有计划开放雕像内部,这就有些棘手了,因为美国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点。此外,他们发现了艾菲尔的手稿,其中包括雕像框架的计算过程,解释了二十七万磅的钢铁如何支撑十六万磅的铜。

将钢铁骨架与铜质外层固定起来的框架设计非常精巧,但巴特勒迪也明白这风险很高。实际上,他已经选择了另一个出自欧仁·埃马纽埃尔·维奥莱-勒-杜克(EugèneEmmanuelViollet-le-Duc)之手的方案,雕像的臀部以下都用沙子填充。然而,维奥莱-勒-杜克在年就逝世了,因此巴特勒迪只好选择艾菲尔的方案。艾菲尔的设计之所以有风险,是因为两种金属不能真正相互接触,一旦接触,就会发生腐蚀,这是路易吉·伽伐尼(LuigiGalvani)在一个世纪前就已经证实的现象,还被命名为“伽伐尼腐蚀”。实际上这也是电池工作的原理:电子从较弱,也就是电负性较高的金属传递到较强的金属上,而较弱的金属就会被破坏,这也是电池不能永远续航的原因。具体到自由女神像这个案例中,电势差只有大约1/4伏特,这甚至无法点亮最小的灯泡,但持久性却超过任何一枚电池。艾菲尔知道这一风险,并计划用虫胶浸渍的石棉来隔离铁、铜两种金属。在那个时代,这已经是最先进的技术了,而且他很有信心。他表示:“关于这件作品的维护,基于处在这座建筑内部时,所有元素的细节都可以看到,所以很容易将其保持在良好状态。”《科学美国人》对此有不同看法,在雕像完工后的一个月曾撰文告诫:“需要担心五种危险,分别是地震、风、闪电、伽伐尼腐蚀和人。”巴特勒迪反击道:“我丝毫不怀疑,只要得到关照与维护,这座地标性建筑将会比埃及的那些更持久。”然而事情却不像他预料的那样,一部分原因是他从没考虑过上漆的问题。

如今已经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在雕像内部上漆了,总之,这事发生在年,涂抹的是一层黑色的煤焦油。到了年,一位模仿者又在这层漆上面厚厚地涂了一层铝涂料;年,又有人在其上覆盖了一层搪瓷,这种材料可以有效地擦除其表面的涂鸦。莫菲特到任以前,至少还有六个人干过这样的事情,于是涂抹在雕像内部的漆一层接一层。为了维护雕像,莫菲特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甫一到任,工作中就有一项是在雕像内部涂上一层浅绿色的含铅油漆。本应该挂上“高腐蚀风险”警告标语的位置,却多了许多层涂料。这些涂料几乎和铜一般厚,而且还在钢铁骨架与铜质外层间保存了水分,这恰恰是艾菲尔和巴特勒迪提醒过需要避免的问题。铜与铁之间有一层水就如同两种金属相互接触一样糟糕。所以美国团队的第一个发现就是:雕像已经成了一枚巨大的电池。最后,腐蚀还产生了大量“废料”。在某些位置,涂料已经成为维持结构的唯一材料。

与此同时,团队中的法国成员们也开始收集数据,但更多是科学数据而非历史数据。他们在雕像表面安装了大量风力表,内部则装了个拉力仪和加速器。数以百万计的游客在雕像内部的封闭空间里呼吸,夏天时温度又常常超过49℃,因此他们在内部安装了二氧化碳检测仪与湿度仪。他们用X射线对框架的裂缝进行扫描诊断;而在位于法国桑丽思的机械行业技术中心,他们又对泡在泥浆中的钢架样品进行疲劳与冲击测试,观察裂缝是如何形成又是如何扩大,以及金属在风力引起的动态应力下的响应。他们使用超声波测距仪对铜质外层的厚度进行测量,而且拍摄下片铜板的照片。

年12月,“法-美自由女神像修复委员会”完成了初步诊断报告,证实了莫菲特对丹佛方面所谓“基本完好”的怀疑。年7月14日,该委员会发表了一份如同杂志一般厚的报告,足足有三十六页,其中提出了四种修复建议。这些建议只是在提高游客可接近度与环境的程度方面有所区别,如楼梯、电梯及休息平台。除此以外,有关建筑维修方面的建议非常一致:“确保建筑的整体性,并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避免更多的电解作用。”他们说的电解就是指锈蚀。

工程师们发现,雕像的每一个部分都存在锈蚀现象,或至少对此有影响。仅有铜质外层还能够抵抗,虽然有些铆钉孔洞和其他损伤,但还是被认为属于“正常”范围内。一旦钢架开始锈蚀,恶化过程就会失控。当支架上有一个点开始生锈时,那么这个点就会膨胀,继而使铜质外层与铁质骨架之间的弹性铰链点(可以允许铜的轻微膨胀与收缩)无法活动,然后铜会发生扭曲,并最终将铆钉顶开,使铜质外层承受更强的拉力。这个过程被称之为“顶升”,就像是一种链式反应。特别是由于雕像内外的压力差,更多铆钉被顶开,这也意味着更多水分进入,自由女神像几乎是在吸水。雕像的1.2万根骨架铆钉中,有1/3出现松动、损坏或脱落,而支架则有差不多一半发生锈蚀。石棉绝缘层早已瓦解,实际上已经因毛细作用吸收水分并加剧破坏进程。因此,支架的一些拱肋厚度已经只剩1/3。雕像长袍与脚部下方的桁架梁则“严重锈蚀”;从照片上看,它们似乎被什么金属海狸咀嚼过一般。自由女神左手捧着的书也由“锈得很厉害”的支架勉强支撑,王冠也没好到哪儿去。楼梯被腐蚀的状况也很严重,右臂的支架也是如此,火炬更是“锈迹斑斑”。所有骨架的锈蚀问题都被认为已经“危害”到系统功能的发挥。根据这份报告,火炬部分存在“明显的结构坍塌风险”,这实在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数百万游客肺部呼出的水蒸气在雕像内部浓缩成的水,以及雕像王冠七个尖角之一刺入举起的肱二头肌形成的那个大孔处流下的水,经过铆钉的小孔或糟糕设计的排水口(最初的设计是为了将水排出),钻进了雕像里。在冬天,雕像防水性差的问题就尤其突出,因为人们很容易就在雕像内部发现雪的踪迹。水也会从火炬的位置进入雕像,这从一开始就是个灾难。

年,当雕像在美国组装,或者说是重新组装时,巴特勒迪要求在火炬上安装八束灯光,以点亮镀金的铜火焰。就在雕像揭幕仪式前一周,也就是10月28日,美国陆军工程部通知他调整灯光设计方案,因为原有方案会干扰港口的舰船导航系统。美国灯塔委员会海军上尉约翰·米利斯(JohnMillis)决定在火炬上切出两排舷窗,这样就可以从内部进行点亮了。不过,这样的亮度有限,只是在曼哈顿岛上可以看到,巴特勒迪揶揄这火焰只是“萤火虫之光”。到了年,上面一排舷窗的直径被扩大到18英寸,随后用玻璃封闭,并在上方加装了一扇天窗,巴特勒迪对此仍不满意。又过了24年,也就是巴特勒迪去世后的12年,一位名叫博格勒姆(JohnGutzonBorglum)的艺术家对大部分火炬进行了雕刻,共切出个矩形,安装了块琥珀色玻璃。博格勒姆也曾雕刻过拉什莫尔山。后来,有位金属雕工写道,火炬现在就像“一只形状诡异的中国灯笼”,火炬从内到外也像一只巨大的鸟笼。窗户上有漏洞,下方的通风孔则是鸟类完美的入口,各种锈蚀问题也因此而生。

火炬是雕像上最高、最潮、最受风也是最少被注意的部分,同时也是最精细的部分。制作火炬的金属更薄,以确保展示柄部表面与下方坠饰的复杂细节。作为哈德逊河口最高点,火炬也成为众多鸟类栖息的据点。正因如此,火炬成了雕像上破坏最严重的部分。修复项目开展的早些时候,美国维护团队的海登和德斯庞特与几名公园管理员一起爬进火炬内部进行彻底检查。在火炬坠饰的底部,他们发现了一摊混有鸟粪的死水,称之为“原汤”。这滩死水正侵蚀着金属。如果不是因为一根拴有绳索的螺杆,坠饰早就掉落了。他们在现场拍下照片,并在随后的会议中进行传阅。其他工程师立即建议他们不要再进行这样的“冒险”,因为火炬已经太孱弱,实际上火炬支架已经消失,只是在原来的位置上留下了一点痕迹。

随着修复范围逐渐清晰,美国国内的委员会及基金会逐渐从原来的法-美委员会接管了自由女神像的修复项目,并为此展开筹款、调研,并完成相应的准备事项。因为前期的研究与计划就已经花了三年时间,所以接下来的三年修复工作就非常忙碌。他们在国家级委员会与基金会支部管理本项目前,率先成立了委员会的分支机构与协调机构。他们在华尔道夫酒店举行会议,并飞往巴黎造访凡尔赛宫。参与修复工作的承包商有三十多个,他们雇用了超过三百名工作人员,包括顾问、合作伙伴、专家等。一些知名企业提供了技术研究方面的援助,而提出捐赠工具与材料的企业实在太多,连NASA都参与其中,最后委员会不得不谢绝其中数百家。这一基金会展开了美国史上规模最大的直邮活动,同时也是最成功的筹款活动。为了能够将材料运输到岛上,他们修建了一座码头,又搭了一座长达英尺、横跨新泽西与埃利斯岛的浮桥,使成本相比于驳船运输有所降低。在雕像周围,他们竖起了世界上最高的独立式脚手架,并最终将雕像固定到合适的高度,显著延长其寿命。所有工作都是在李·艾科卡(LeeIacocca)的监督下完成的,他曾将克莱斯勒公司从泥潭中挽救出来,年5月17日,罗纳德·里根总统任命他为这一工程的主席。

艾科卡表示,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募集2.3亿、3亿、5亿乃至10亿美元的资金。募款工作于纽约率先开展,很快,洛杉矶、芝加哥、亚特兰大、达拉斯也都设立了募款办公室。纽约林肯中心举办的一次晚会请来卢西亚诺·帕瓦罗蒂(LucianoPacarotti)与鲍勃·霍普(BobHope)站台,募集了75万美元;而杰拉尔德·福特(GeraldFord)出席田纳西州的一项活动,募集了略少的资金;用于电话捐助的免费电话也设立了;国会授权铸造了万枚纪念币;美国运通公司捐助了旅行支票的部分销售收入。

全国的在校生们也为此奔波,他们存零钱、卖松糕或者种植鲜花以筹集资金。到年7月4日,来自两万多所学校的学生已经募集到超过万美元;印第安纳波利斯州的一名六岁残疾儿童募集到了0美元;很多少数民族组织也通过质押筹资,包括意大利裔、捷克斯洛伐克裔、希腊裔、波兰裔、塞尔维亚裔以及白俄罗斯裔;“美国革命女儿会”筹得50万美元;某个伤残老兵组织捐助万美元;贝尔电话公司的前职员捐助万美元;国家农业保险公司与克莱斯勒的职员们各捐助万美元;洛杉矶政府捐助5万美元。

邮政部门印制了22美分面额的纪念邮票,并选择在纽约国会大厅发布,那里正是乔治·华盛顿进行美国第一届总统宣誓的地方。为了纪念这一事件,美国邮政部还从雕像上取下40磅铜,将它们熔化后重新塑造成两件15英寸高的复制品。这两件复制品被运送到卡纳维拉尔角,并随着“发现者号”航天飞机一同升空,离开了自由之地,也离开了重力之地,并最终返回纽约。如今,其中一件复制品已经被再次熔化并铸成官方一百周年纪念印章,而另一件则静静地留在位于雕像基座的博物馆中。

最终,艾科卡的募资活动共筹得2.77亿美元(相当于如今的14亿美元),这些资金都被用到了多风多雨、高湿高盐的大西洋海岸,用于一项英尺高的金属工程。

在自由女神像的周围搭建脚手架耗时三个月,花费了万美元。工程师们考虑了亚洲风格的竹制脚手架,考虑了金字塔型的,还考虑了像斜拉桥那样用吊索锚固的格栅型的。最终,他们决定使用全新的铝材搭建格子,并镀上锌以避免铝对铜的腐蚀。脚手架的总重达到吨,半英寸直径的钢缆使用了两英里,足以支撑雕像的右臂,也能抵抗最高速度达每小时英里的飓风。在年的4月,你可以爬到底部轻倚雕像跟她来个亲吻。

7月4日,原来的火炬被拆除并降落到地面上。七个月后,它与“美国小姐”共同出现在玫瑰花车游行的头车上。纽约警察局将它一路护送到机场,然后装入定制的集装箱运往加利福尼亚,公园管理局的负责人充当它的保镖——从来没有哪只生锈的鸟笼受过如此礼遇。

工作人员可以在脚手架上近距离观察雕像的外表,并发现了很多尚未公开的惊喜。他们发现了不少标记:巴特勒迪名字的首字母“B”,一部分年给雕像施工的人员姓名,以及在大脚趾上的一段题词:“孤独如我,唯上帝与女神相伴。——平安夜”。德拉蒙德没留下什么“到此一游”的痕迹。

在雕像长袍的褶皱里,他们发现了一些鸟巢,里面还有不少可以追溯到19世纪的鸟粪,随即对其进行彻底清除。他们还发现了看起来像酒窝的破铆钉,铜质外层流下的“眼泪”,以及煤焦油与涂料经由缝隙流出形成的斑痕。雕像手臂的阴面也有些溅点,后背还有些黑色的污痕,如果不是自由岛上的垃圾焚烧厂所致,便是酸雨的杰作了。雕像卷发下端的一些发丝已经消失,也是拜锈蚀所赐。女神王冠上的那几个尖角就像患了某种“青铜瘟疫”,满是疥斑。她的左眼、嘴唇、鼻子和脸颊都有许多裂纹,脖子前侧还有一块很大的污迹,就像流口水一样,而鼻子里的锈渣如同鼻屎。女神雕像的皮肤也糟糕透顶,法-美委员会曾提出用透明树脂完全覆盖,这也是巴特勒迪在94年前就提出的建议。不过实际方案是,将大约2%的损坏面积中必要的部分用全新的铜进行修复。肱二头肌里的洞也得到了修补,同时脊柱也调正了几度。

雕像内部的修复就麻烦多了:任何工作开展以前,都要将含铅涂料、煤焦油以及破碎的石棉先清理掉。工作人员穿着白色的防护服用液氮对涂料进行冷冻,花了两周时间才清理完。涂料一旦被冷冻,就会成片剥落,联合碳化物公司(UnionCarbide)用“魔法棒”指挥他们完成这项工作,三周一共使用了加仑液氮。

负责清理铁架表面涂料的“暴风与吸尘器”(BlastandVac)公司,发明了一种看上去像巨型电动牙刷的工具。该公司的一名代表描述道:“我们基本上就是在一个吸尘器里面安装了一只喷嘴。”尽管如此,煤焦油还是没办法清除,因其似乎与许多锈蚀产物发生了反应,十分顽固。喷砂也许可以将其清理,但也可能损伤金属铜,毕竟铜皮只有大约3/32英寸厚了。

其他使用研磨剂或者溶剂的方式也同样存在这个问题。在铜质样品上,工程师们尝试了樱桃核、玉米粒、塑料树脂颗粒、胡桃壳、强化玻璃、盐、米、糖等,但还是没筛选出合适的。最后,公园管理局没咨询锈蚀顾问罗伯特·巴伯以安,便采用了碳酸氢钠,也就是食用小苏打。“手臂与铁锤”(ArmHammer)公司向公园管理局保证碳酸氢钠不会对铜造成损伤,并捐赠了四十吨。

自年底以来,巴伯以安观察过雕像几十次,爬遍了每个角落。到年1月他来访的时候,食用小苏打已经在雕像内部形成厚达几英寸的板结,并经过很多孔洞向外渗透。维护人员之前用60psi的压力将它们挤压喷出,覆盖在煤焦油的表面。在雕像内部,食用小苏打与铜发生反应并使其变蓝;而雕像外部,它们破坏了铜绿层,很多位置都出现了令人注目的斑点。就算它们能够去除煤焦油,也不能不说是个灾难。巴伯以安告诉我:“这是个严重的错误,雕像外部也因此遇到了麻烦。”ArmHammer公司声称食用小苏打“不会损伤铜”,但也承认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问题”。工作人员很快采用了稀醋酸对雕像内部进行清洗,外部则采用日常淋洗清理,直至食用小苏打全部消除。蓝色物质在几周后便消失了,但外部的斑痕却留了下来,毕竟这层铜绿完全形成大概花了三十年。

巴伯以安对铜绿非常熟悉。他很明智地测量了外露铜的厚度,并与那些因为部分煤焦油漏出并覆盖从而两面都被保护的点进行比较,以此测算铜被腐蚀的速率。测算结果显示,每年外露铜的厚度都会消失0.毫米,按照这样的进度,他认为铜像可以维持超过一千年。巴伯以安还观察到,雕像那些暗斑处的铜绿是一种叫作“块铜矾”的矿物质,而不是“水胆矾”;这种物质到处都有,厚度从0.1英寸到0.5英寸不等。在新泽西,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的贝尔实验室,托马斯·格雷德尔(ThomasGraedel)和约翰·弗雷尼(JohnFraney)进一步研究了他的成果,并从雕像上取了九份铜样,与他们办公室屋顶上取的七份类似铜样一起,研究了铜绿的生长、深度、形成、表面硬化与腐蚀过程。通过质谱和X射线衍射,他们在铜绿内部发现了氯,这是非常糟糕的问题,因为氯对金属的腐蚀是无止境的。但他们也确定,当雨或雾的pH值超过2.5时,铜绿就不会被腐蚀了。实际上,他们发现铜绿生长的速率已经达到了一个世纪前的两倍。此外,他们也将雕像上的铜样与挪威卡姆岛上维斯内斯铜矿的样品进行对比,而没有顾及关于雕像金属来源的争论。

巴伯以安(他也运作着得克萨斯仪器公司的腐蚀实验室)还研究了铜与铁架之间的相互作用,认为雕像是“理想的伽伐尼腐蚀的模型结构”。正是因为铜的作用,铁腐蚀的速率达到自身应有速率的倍。更坏的结果是,因为相比于铁架而言,铜的表面积实在太大,腐蚀速率又因此加速了十倍。这一相互作用同时也降低了铜发生腐蚀产生铜绿的过程。史密森学会的历史学家玛莎·古德维(MarthaGoodway)后来写道:“雕像的结构设计是创新的,但实现这一设计的材料却不是。”如果雕像晚修十几年,就有可能采用不锈钢而非熟铁,那整个故事都要重写了。

随后,巴伯以安和其他人便开始着手确定采用什么类型的金属来替代铁架。年3月,在北卡罗来纳州勒丘(LaQue)腐蚀技术中心的一处海滩上,他开始对五种不同的合金进行测试。因为替代金属必须具备与铁类似的性能,并且能与铜匹配,所以实践中他的选择并不多。他测试了普通碳钢、铝青铜、铜镍合金、一种新型的铁基合金以及航海级的不锈钢,后者的发明比巴特勒迪决定采用铁建造雕像的时间晚了一代。因为样品距离海岸仅80英尺,因此它们腐蚀的速率比在雕像内部快了22倍。六个月后,巴伯以安获得了相当于实际过程为11年的腐蚀结果,由此筛选出新型铁基合金与不锈钢,并向公园管理局推荐了这两者。工程师们随后确定新型铁基合金并不合适,因为需要加热才能使其弯曲,但加热后会丧失防腐性能,因此可选的就只剩下不锈钢。

修复雕像支架的工作被证明是史上最具挑战性的任务。铁架的状况实在太糟糕,所谓修复的概念都已名存实亡——所有的零件都被一个一个地替换了,包括根特制的肋梁。这些肋梁每根重达25磅,长6尺。

此外,所有用于连接铁架与铜层的紧固件也被替换了,包括0多只U型锁扣,接近只螺栓以及1.2万只铜铆钉。铆钉都预先上了漆,否则修复好的自由女神就会像长满了水痘一样。因为铁架已经太脆弱,所以这些工作只能分批进行,以避免造成结构过载。雕像被划分为四个象限,一次同时从每个象限各抽出一根肋梁,并即刻用支架撑住外面的铜。这些肋梁被送到了雕像基座旁边的金属铸造车间,火炬也是在那里完成再造的。铸造车间生产出的新肋梁与原来的肋梁完全一致,并通以三万安培的电流持续五分钟,直到温度达到℃,此时就变得易于弯曲了。将肋梁弯曲到合适的形状后,放到水中淬火,然后喷砂、贴标签、包装,再送往曼哈顿,用硝酸进行处理,使其表面生成抗腐蚀的钝化层。从抽离到替换,整个过程需要三十六个小时,其中有一个小时只是手工调整新的肋梁以支撑雕像的形状。工人们连轴工作了六个月,每周也只能铸造七十根肋梁。

原先用于隔离外层与支架的石棉也被取出来了,代之以特富龙胶带。德拉蒙德之前发现的那些裂缝,如今工人们采用了硅胶进行修补,而且还是家用型产品。为了使水蒸气形成后不再凝结,一套湿度控制系统也适时地安装上。在支架的其中一根主梁上,工人们厚厚地涂了三层涂料。这是一种由美国航天局开发的无机锌涂料,并已在夏威夷、俄勒冈州阿斯托里亚以及旧金山金门大桥进行过测试。(锌比铁更活泼些,因此会在支架前发生锈蚀,就如同铁与铜接触时发生锈蚀一样。)生产厂家开发了这一涂料的水性款,否则溶剂型的涂料挥发出的可燃性气体足以使雕像变成一个巨大的煤气罐。在涂料的表面,他们又添加了一层环氧树脂,这样涂鸦就会比较容易清除。当工程师们抵达雕像肩部的时候,保护主义者们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女神的肩膀移位了1.5英尺,而头部则偏移了2英尺——这属于组装失误。尽管骨架压力已经超负荷并且过于有弹性,工程师们还是更倾向于用支架固定而非重建。

最终,在年7月4日,一柄新的火炬被运送到合适的位置。火炬是严格按照巴特勒迪的原始方案精心设计的:实心的火焰由外侧灯光点亮;而且这次使用的也不仅仅是铜,火焰表面还覆盖了一层金箔。金箔下的铜片由根铆钉固定拼接,经过焊接、磨平、涂油脂、化学蚀刻、上底漆等步骤,最后又抹了三层清漆——自18世纪以来,这是用于生产小提琴的“秘方”工艺——而金箔则是在最外层清漆还未干透的时候粘接的。在下方坠饰的出气孔外,还安装了防鸟网。

万事皆毕,锈蚀你就等着吧!

编辑

安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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