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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总要当一次傻瓜》:木村给未来的礼物
当所有人都做错,你是否有勇气做对?
30多年坚持,种出了奇迹的苹果
借着苹果,改变了整个地球的男人
苹果树教他倾听大自然的讯息,也教他谦卑的面对这个世界
他证明了自己与众不同的选择是对的,更是留给下一代最好的礼物
木村相信自然栽培才是对人们最好的,他奔波于日本及世界各地进行演讲或农业指导,并辅导日本、韩国、欧洲、非洲等国家进行无农业、无肥料栽培,已经有十八年的光阴。
当年因为担心妻子的健康而停用农药,因为买下不小心弄脏的自然栽培书籍,因为爬上高山寻死而找到突破困境的契机……彷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敦促木村阿公走上这条打破传统、从零开始的革命之路。木村阿公肩负大自然赋予的使命,用岁月去换取人人受用无穷的心灵礼物:
●考虑放弃的时候,大女儿反而质问:“那我们之前辛苦是为了什么?爸爸,你做的事很了不起,你在一个没有答案的世界,从零开始挑战。”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如果我是树,如果我是高丽菜,如果我是西红柿……当设身处地地站在农作物的立场思考时,它就会告诉你答案。
●我每年都会四处拜托周围的果农,“请让我今年也可以继续”。因为,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千万不要忘记,人类的身体无法种出一粒米,结出一颗苹果,我们只是在照顾稻子和苹果树而已。
●所有新事物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相反地,古老时代的经验往往才是真谛,是经过实践所证实的。
●大自然不会说话,因此,人类必须磨练感性,去感受大自然。
●每天接触自己栽种的农作物,心情会变得温柔。农业可以促进人心变得温柔。
●虽然我的人生出乎意料地经历了惊涛骇浪,但我想告诉年轻人──「这样也很快乐」。
木村秋则:《这辈子,总要当一次傻瓜》
《这辈子,总要当一次傻瓜》1:木村,终于开花了。
*第九年的开花
五月的津轻迫不及待地想要报春,樱花盛开后,苹果树也开了花,那是一个百花缭乱的季节。
苹果花,含苞待放时,是淡粉红色,花朵绽放后,就变成了白色。樱花固然美,但我认为苹果花才是花界的翘楚。
樱花朝向赏花的人开,叶子也都会后退,以免挡住花的风采。然而,苹果花根本不在意赏花的人,和富有光泽的绿叶一起向着天空绽放,感觉有点孤傲。
当然,这些都是别人果园的情况,我家的苹果园已经沉寂多年,完全看不到一朵花。
春天经过我的苹果园却过门不入。
彻底实施无肥料无农药栽培的第九年,苹果园承受了疾病和害虫侵袭,整座果园惨不忍睹。生活捉襟见肘,简直是地狱般的日子,我的苹果园不开花已经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一九八八年(昭和六十三年)五月十三日的事格外令我难以忘怀。
我家有四座苹果园。第一座实施无农药无化学肥料栽培,位在东岩木山,占地八十八公亩的苹果园,终于给了我答案。从最初实施的一九七八年开始,整整经过了十一个年头。
由于我的果园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当时适逢培育秧苗和插秧的季节,我每天到处趴趴走,已经两个星期没去看苹果园了。也许是因为太害怕了,故意不想靠近。
我的邻居竹谷银三先生,早上七点上门找我。我正穿上长雨靴,准备下田插秧。
竹谷先生告诉我:木村,木村,你去看了果园吗?开花了。
虽然我内心期待今年一定会开花,但因为饱尝了多年心酸,我不敢亲眼确定。所以,听到他告诉我这个喜讯时,我也只应了一句:真的吗?
有那么一下子,我还以为他在开我玩笑。
然而,内心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搞不好真的开花了。
我急忙叫了太太美千子,也没换掉准备穿去插秧的长雨靴,骑上中古机车。美千子用坐垫垫在小绵羊的行李架上,闷不吭气地抓着我。我加足马力,冲上了产业道路的碎石子路。当时,我心慌意乱,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到果园的。
隔壁的果园有一个被松树围起的仓库,我把机车停再邻居的果园内,却不敢继续往前走。虽然我很想亲眼证实果园开花了,却更感到害怕,所以无法迈开脚步。
春天的苹果园内,由于树叶很小,可以一眼望到深处。正值春天,其他人的果园苹果花盛开,但我的果园并不寻常,因此我一次又一次确认,怀疑自己看错了,误把邻居的果园当成是自己的。
我探头迅速瞄了一眼,发现我的果园不是绿色,而是笼罩在一片白色阳光下。
啊,好白。
我情不自禁地这么说。
谢谢你们这么努力。
之后,泪水湿润了我的双眼,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和太太流着泪,呆立在那里。
那一天令我永生难忘。
虽说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忍不住热泪盈眶。
苹果树用尽了浑身的力量绽放出花朵。苹果树终于和我心灵相通了。想到这里,就让我欣喜不已。我走到自己的果园,大声欢呼:啊,开花了,开花了!
又蹦又跳地绕遍整座果园。
也许我和版画家栋方志功(按:曾获得威尼斯双年展的殊荣,是20世纪最具代表性的日本画家/版画家之一)先生很像,难道是因为我们身上都流着津轻人倔强的血液吗?栋方被称为“画痴”把毕生的心血都投入版画。有人看到我专心一致地栽培无农药苹果,也给了我“苹果界的栋方志功”这个称号,实在倍感荣幸。
之后,我又去确认了翌年才开始实施无农药栽培的一百二十公亩的苹果园,以及另外两座小果园的情况。
*一杯酒的敬意
后来我才想起,结果那天连饭也忘了吃。下午三点左右回家后,我又独自来到苹果园,带着日本酒,向每一棵苹果树举杯庆祝。我在每棵苹果树的树根旁倒下少许日本酒,向它们道谢:谢谢你们开花。
自从我停止施放任何肥料后,每年七八月时,果园就呈现出宛如一片晚秋的景象。这简直就像不给人吃饭,却要求他“活下去”一样残酷。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如今,苹果树终于克服困难开了花。
我也和苹果树一起喝酒,心情实在非常畅快,干脆躺在苹果树下。我仰望着白色的花瓣,忍不住想:实在太美了。
这份宛如梦境般的微醺和蓝色的天空静静地包围了我。
那时候,我的果园里还有很多蛾的幼虫,卷叶蛾更是多得吓人,苹果树居然能够克服这些障碍,回应我的期待。
虽然我身为赘婿,但是岳父母居然允许我的任性妄为。我很庆幸家人都很支持我。
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到,我的岳父母一大早已经去过苹果园,看到了苹果花。他们没有告诉我,应该是希望我亲眼看到那一幕吧。只有我和美千子被蒙在鼓里。
最初实施无农药栽培的果园开了很多花,第二年开始无农药栽培的果园也开了六七成的花。我猜岳父虽然不满意,但应该感到喜悦和安心,因为我连累了他们多年。
前一年,苹果树结出了两颗高尔夫球般大小的苹果。在所有果园中,最初停止使用农药的一颗富士苹果树上开出了七朵花。其中五朵被卷叶蛾吃掉了,只结出两颗苹果。我把这两颗弥足珍贵的苹果在佛堂供过后,由全家人一起分享。这两颗苹果的糖度有二十四度,好吃得让人说不出话。
通常着么小的苹果很难吃,根本无法入口,没想到我种出的这两颗苹果美味无比。我把切完苹果的刀子放在苹果上,没想到刀子居然和苹果粘再一起。这么小的苹果中凝聚了这么高的糖分,吃起来已经不是甜而已,而是到达了甜度的极限,简直就像是糖果。
*复活的征兆
九月左右,苹果树上逐渐冒出新梢,我知道那是苹果树复活的征兆。在此之前,每年八月左右,树叶就完全掉光了。如今,却还剩下三分之一左右。应该没问题了,或许可以成功。我渐渐有了信心。
终于可以靠种苹果维生了。
今年和去年不同。虽然别人没有注意到,但我看到了新的花芽。
虽然花芽只有五毫米大小而已,但苹果树终于有救了。
我的理念并没有错。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充满自信地告诉太太。
会不会又是一场梦?我内心仍然有一丝恐惧。
只要看花芽就知道。别人的果树上会有比较细的芽,和感觉很饱满也比较粗的芽。粗的是花芽,细的是叶子的芽。
然而,我的果树的树叶都会掉光,所以花芽也很细。不知道是不是营养不足的关系,花芽和叶芽都很细,看起来没什么差异。
我虽然发现了这些微小的变化,却仍然不敢告诉太太。我坚信明年一定会开花,却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开出这么多的苹果花。
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放弃。这么多年来,为什么甘于贫穷?从开始尝试无农药后经过了十一年的漫长岁月,其中有九年完全没有任何收成。之前在津轻,也曾经有人挑战过无农药栽培,我也多次造访他们的果园,但他们都无法坚持到最后。因为经济的因素,最多只能撑三五年。我虽然多次产生过“不要继续犯傻了,放弃吧放弃吧”的念头,但隔年还是继续挑战。
盛开的苹果花让我又爱又怜,我舍不得摘除多余的花。对我们全家来说,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自家果园的苹果花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邻居的反应
那时候,我的邻居也发现了我的果园渐有起色,为我感到高兴。
开花了,会结出苹果了。大家都向我道贺。
最近,大家对我的态度大为改善,我邻居的农民就是最佳证人。我种的苹果比邻居的更棒。以前,有些人对我很不友善,甚至有人故意把农药的袋子丢在我的果园里。
当我的苹果核其他人种出的没什么两样后,他们不仅不再向我抱怨,甚至有人和我一样,开始挑战无农药无化肥料苹果。有些人虽然没有做得这么彻底,但将原本每年喷洒十三次杀虫剂和杀菌剂混合液的次数,减少到五六次,向停止使用农药的有机农业迈出了一大步。
当年来通知我“开花了”的竹谷银三先生,已经把果园交棒给他儿子竹谷诚,诚也向低农药栽培挑战,成为县里的“特栽农户”。隔壁再隔壁的果农,也开始尝试不使用农药和肥料的栽培方式。年轻的果农正在逐渐改变。
银三先生的太太,可以说是木村自然栽培的宣传部长。只要有人问她: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木村的人?
她就会很骄傲地回答:就是我们家旁边的果园。
这位宣传部长甚至抬举我说:木村的时代来临了。
我周围的果农为了我砍掉了苹果树。苹果树的间隔大约是八到十公尺,砍掉一棵树,就可以有二十公尺的间隔。
即使吹西风,农药也不会飘到你家的果园了。
他们为我的果园着想的这份体贴,令我感动莫名。
*我的经历
一九四九年(昭和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我出生在青森县中津轻郡岩木町(现在的弘前市)我的父亲三上丰志是农民,母亲叫富美江,我是家里的次子。父亲栽种很多农作物,种苹果也有现金收入,生活富足。我从国小低年级开始,每次大人帮我买玩具,不管是机器人/车子或是飞机,我都会把它们分解,拆得支离破碎。
读中学时,我最喜欢有机化学方程式,也对电力很感兴趣,是一个科学少年。我对收音机为什么会发出声音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还曾经自己制作过对讲机,和功率惊人的扩音器,把体育馆的喇叭都震破了。当时正是披头四的全盛时期。
高中时代,我热衷于玩中古机车,改造引擎。我曾经在星期六上半天课的时候,翘课去参加机车越野赛。不知道为什么,校长和班导师骑着机车来为我加油。虽然第二天把我找去校长室骂了一顿,但是整体上来说,是一所老师和学生的感情亲如家人的学校。
最离谱的就是三年级时,我们曾经干过七个人骑一辆机车的荒唐事。家里开机车行的成田忠男骑机车到学校,后来七个同学要去他家玩,结果一辆机车载了七个人。
当我们骑在国道七号线上时,一辆可乐娜小客车超越了我们。不一会儿,就响起警车的声音。我们还说:啊,那辆可乐娜在禁止超越路段超车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违反了交通规则。
后方传来“停车停车”的声音,警察问: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大家才下了机车,被警察狠狠骂了一顿。违反交通规则时,只有骑机车的人要处罚。当时刚好是我骑的车。警用机车离开后,我推着车走了一阵子,但离成家田还很远,大家又一起坐上机车,没想到警察早就料到我们会这么做,在前面等着抓我们。结果,学校处分了我们七个人,要求我们在家禁闭一个星期。
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不需要继承家业,所以完全没有务农的打算。我对课业兴趣缺缺,但很喜欢玩机械,也喜欢和数字打交道。二年级的时候,我刻苦用功了一下,考取了工业薄记一级的资格。我想做会计工作,就在毕业前参加了税务师的资格考,结果差一级就及格了。
我从小就经常看到大人喷施农药,所以向来觉得这种重体力工作的农业没有未来可言,当然也无意务农。于是,我瞒着父母参加了求职考试,没想到合格电报送到了农田,被我父亲发现了,他问我:你什么时候要走?
然后,我和一群学生参加团体报到,来到川崎一家名叫辰户,专门生产碟煞diskbrake和缓冲器的公司,在那里负责计算成本。
那个时候,每到周末,我就会去湘南的改装车行,埋头于我从高中时代就有的兴趣---改造引擎,和很有老师傅作风的改装车行老板也成了朋友,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一二零马力的skyline增加到三零零马力,并以一天八千圆向老板租借Celica的一六零零GT到处飙车,还在公司成立了摩托车越野赛社团,充分享受都市生活。
没想到,一年半后父亲来接我返乡。加入海上自卫队当飞行员的哥哥,因为健康因素回到老家,父亲要求我协助哥哥务农。我在无奈之下,只好递出离职申请,但完全没有务农的念头。
离职时,公司的常董重松先生慰留我:没有比我们公司更好的地方了,你不要辞职。
重松先生和成本管理课的人一起送我到上野车站,那一幕至今仍然令我难忘。
那一年,我十九岁。
*所以,我才不喜欢务农
一回到家,就发现台风刚过境,苹果都掉落了,稻田灌满了河水,父亲和母亲正在奋力排水。第二天,全家人就在几乎被水淹没的稻田里割稻子。
所以,我才不喜欢务农。当时,我在心里这么想。那时候是一九六九年九月。
我家的稻田有四点二公顷,插秧时没有插秧机,全都是人工插秧,全家人都要一起下田工作。拿着铁耙为三零亩田施肥要花整整一天的时间,用化学肥料的话工作效率可以提升四倍。对于当时的农业,是化学肥料的全盛时期。
那个时候,我也在岩木町农协的农会会长委托下,协助他处理金融业务。我记得当时我一个人在收成期的稻田里绕一圈,就发现问题所在,经过改善之后,就将农会年底的存款余额从四亿元增加到八亿元。
幸好,比我年长两岁的哥哥丰胜在栽培珍珠菇的同时,身体也逐渐恢复健康。
于是,身为次子的我就决定搬出去住,刚好有人上门提起招赘的亲事。
对象是离我老家走路十分钟的木村家。我和我太太是小学同学,也是津轻中学的同窗。
那所国中是L形校舍,我是G班,和隔了有一段距离的D班木村几乎没有聊过天。有一天,我和朋友喝酒回家后,发现木村家的人都在我家。他们原本打算来相亲,但看到我酩酊大醉的样子,只好决定改天再来。
今天不要再去喝酒了。虽然我父母再三叮咛,但那天我还是喝了酒。因为我同学要加入海上自卫队,所以大家热热闹闹地把一公升的日本酒都喝完了。
后来,因为双方都只有二十岁,我也觉得自己太年轻了,就决定:二十二岁结婚吧。
我在一九七二年九月十七日结婚,从三上家进入木村家,成为入赘女婿。我们在岩木中央公民馆办了一场很低调的婚礼,那天刮起了台风,似乎在预示我们夫妻即将面临的命运。
由于找不到婚礼用的大蜡烛,只好找来很多佛堂用的细蜡烛充数。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令人不安了。
*购买巨大耕耘机
进入木村家当赘婿后,我开始专心务农。
木村家有四座苹果园,每十公顷的苹果园差不多有一百五十箱(一箱二十公斤)共三吨的收成。光是名为“星王”的品种就有两千箱。虽然价格很便宜,但很容易栽种,只要洒农药/施肥就可以了。年收入大约六百万元,当行情上涨时,则可以卖到七八百万。
有一次,我在杂志上的型录看到一辆大耕耘机在美国广大的农田上驰骋的照片下,不禁心动了。如果在这里也可以尝试像美国那样的大规模农业,我打算种小麦和玉蜀黍,为此,就需要一台耕耘机。我原本就很喜欢汽车引擎,觉得耕耘机实在太了不起了,便毫不犹豫地用结婚时父亲给我的钱买了一台。这么一来,务农生活变得乐趣无穷。我因为深爱耕耘机,对农业产生了一点梦想。
我买的是美国国际收获IH公司生产的四十五马力柴油引擎的柴油机,要价一百五十万日元,但我开着这辆巨大的耕耘机,一转眼的工夫,就把租来的两万平方公尺的荒田变成了玉米田。每天从农田回家后,都乐不可支地洗车,清洗几乎和我身高差不多的耕耘机轮胎上的泥土,还为车身打蜡。
终于到了玉蜀黍收成的季节,没想到却惨遭貉的肆虐。我在农田里放了虎钳,夹到了一只小貉。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把对我张牙舞爪的小貉放了出来。一直在旁边守候的母貉并没有逃走,而是拼命舔着小貉的脚。看到他们的样子,我于心不忍,就把一些缺了牙/卖不出去的玉蜀黍放在农田角落,希望它们不要再偷田里的玉蜀黍了。
第二天早晨,我去农田一看,发现那些缺牙的玉蜀黍都不见了。之后,貉再也没有去农田里肆虐。
我认为,这是因为“人类把原本住的地方变成农田,却把所有的收成占为己有,所以才会遭到貉的肆虐”一般人通常会认为,如果喂食貉,会有更多的貉来觅食,导致更大的损失,但实际上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况。不知道这算不算“貉的报恩”?我在栽培苹果之余,遇到的玉蜀黍和貉这件事,让我对大自然的神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辈子,总要当一次傻瓜》2:农药危害身体---突发奇想,投入无农药无肥料农业
*皮肤皲裂,红色的伤痕
当时,我的果园也和其他栽培苹果的果农一样,靠洒农药彻底防治病害和虫害,同时也大量使用化学肥料,确保苹果的收成。我们按规定使用农药和化肥,几乎可以受农协的表扬了。
然而,农药对我家人的健康造成了很大的危害,我也受到不小的影响。这件事成为我决定尝试无农药果园的契机。当初之所以会种玉蜀黍,也是因为一旦获得成功,就可以摆脱带来农药之苦的苹果栽培,维护家人的健康。
我种了五年玉蜀黍,但之后为了照顾苹果园而分身乏术,所以不得不放弃。岩木山一带的岳高原是玉蜀黍的一大产地---“岳君”品牌的玉蜀黍富有盛名。如果那时候我持续种玉蜀黍,或许就会成为这个品牌的先驱者而留名,但当时真的无力持续种下去,我陷入了性情不定的苹果泥沼中,为了生存,甚至放弃了心爱的耕耘机。
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就看着我父母用几种不同的农药和杀菌剂混合在一起喷洒苹果树。当我开始帮忙时,每次搅拌农药,手上就会脱皮/灼伤,但我已经习以为常了。那个时候大家还在使用毒性很强的巴拉松,我记得每次喷洒农药后,都会在果园四周竖起有剧毒标志的三角旗。
当时,栽种苹果都是使用四氯丹和石灰混合液(硫酸铜和生石灰的混合液)由于喷洒时期刚好是夏季,所以我们并没有穿雨衣工作,而是穿着普通的运动衣或是旧衣服。
喷洒之后,脸/脖子/手臂和长雨靴上方会沾到农药,严重侵蚀皮肤。由于是强碱性的农药,皮肤上会出现白色疹子。通常灼伤后会出现水泡,但被农药灼伤后,整块皮肤都会剥落,留下红色的疤痕。
每次喷完农药,我都会忍着眼泪冲进浴室。
四氯丹是低农药栽培所使用的农药,目前因为有强烈的致癌性而禁止贩卖。一九六四年上市,一九八九年十二月禁止使用。果农因为政府高层的指导长期使用,饱受这种农药荼毒。
每次洒完农药后,眼角就会肿起,影响视野。我努力克服,但我太太美千子却很可怜,她会出现像被漆腐蚀一样的反应,普通的防护措施根本无法奏效。每次喷完农药,她一星期都无法去果园工作。最严重时整整一个月都卧床不起,也增加了我的工作负担。
如果使用高性能的大型喷雾车,可以将农药喷到二十公尺的高度,但像我们这种手工作业,最多只能喷五公尺左右,雾状的农药会直接喷到身上。
所有的苹果果农应该都有相同的烦恼。不怕死的果农们,用汗水和努力支持着青森县的产业。
我曾经当过一阵子上班族,一度远离农药的环境,能够从和大家不同的角度认识事物。因此,看到夏季每座苹果园都因为喷洒农药变成一片白茫茫,并不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一旦减少使用农药,全家人就可以一起去果园工作。因此,我开始思考减少农药的方法。
*接触有机农业
当时,我哥哥正在钻研用鸡粪和稻谷壳制作堆肥,学习有机农业,我觉得他很了不起。我也在他的带动下,打算不再使用化肥,改用有机肥料。虽然明知道会很累,但还是像傻瓜一样四处奔走,勤跑图书馆,看遍所有关于有机栽培的书。二十四岁时第一次开始制作堆肥,之后一直用稻草/菜渣和芒草这些完全不必花一毛钱的回收物,再加入鸡粪一起发酵,自行制作堆肥。
当我开始使用自己制作的堆肥,思考如何减少农药使用量的方法,对生态系农业产生兴趣时,邂逅了自然农法的先驱者福冈正信先生的著作。这本《一根稻草的革命》我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书中提到的自然农法完全不使用任何肥料,只用稻草。既不需要农药,也不用肥料,甚至不用耕田。
“什么都不做”这一点深深吸引了我,如果也可以运用在苹果栽培上就太好了。
然而,那是在气候温暖的四国爱媛县,稻米和麦子都可以有二期作,苹果树就另当别论了。书上完全没有提到苹果树的种植问题,在一入冬就一片白雪的北国能够成功吗?北海道应该有适合这里气候的栽培方法。于是,我更热切钻研,也看了J.I.罗迪尔写的《有机农法》由于是在我阮囊羞涩的时候买的,现在仍然记得那本书很贵。
“自然农法”这个概念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决定首先减少农药的使用量,同时,也希望可以把“安全的”苹果送到消费者手上。
*一开始好事连连
我是赘婿,无法擅自做决定,于是征询了岳父的意见。或许是看到女儿的健康因为农药大受影响,所以岳父很干脆地答应了,决定将原本每年洒十三次的农药减少一半为六次。
成果超乎想象。并没有出现原本令人担心的疾病和虫害问题,品质和收成量也没有太大改变。最重要的是,全家人可以一起轻松工作,甚至有好几个地方心想“不需要洒农药也行;应该没问题吧”所以完全可以忽略。虽然没有直接喷洒农药,但可能喷其他地方时飘了过去,到了秋天,那些地方也顺利结出了苹果。
既然没有喷洒农药的地方也有收成,代表减少农药使用量,也照样可以长出苹果。翌年,我将农药喷洒次数减少为三次。虽然出现了少许病虫害的问题,但因为农药的使用减少,毛利反而增加了。自从减少农药使用后,真的是好事连连。向来追求效率的我打起了算盘。或许是因为年轻气盛/勇于尝试,觉得无农药栽培并非不可能的任务。于是,我隔年只喷洒了一次农药。没想到,收成情况却出乎意料。
我简直乐翻了。
既然这样,完全无农药栽培并非是痴心妄想。所有果园同时挑战无农药栽培的风险太大,于是,我决定从四座果园中一年增加一座。况且,万一彻底失败,家里还有可以自给自足的白米。
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说服岳父。某天晚上,我和岳父小酌时,用数字向他出示我减少农药后的成果,然后提议:希望明年可以挑战无农药。
我已经做好遭到反对的心理准备。因为减农药和无农药之间的落差太大了,当时,左邻右舍没有任何一个果农尝试过无农药栽培,如果岳父用常识来判断,根本不可能同意我的要求。
没想到岳父一口答应说:好啊,那你就试试吧。
他的回答太出乎我的意料。后来,他拿起我买的一本关于大豆的书说:可以借我看吗?
想必他对这种栽培方法也产生了兴趣。
我岳父个性温和,人缘很好,是饲养黄莺的高手。他在邮局工作多年,或许因为不是专业农民,所以才愿意支持我的决定。我种稻米的时候,他也要求我:不要用肥料。
还很讨厌除草剂,说:现在的农民都错了。
他是拉布尔(注:Rabaul位于新几内亚北方的新不列颠岛。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被日军攻占,并建立海空基地)一百四十九连的幸存者逃命时,曾经开垦,在战地农田种地瓜果腹,那当然是完全不用肥料的“自然栽培”但是,位于热带的拉布尔没有苹果,所以岳父对我说:我对苹果不了解,应该很难成功吧。
几年之后,当苹果树终于再度开花结果,岳父说,他当时以为我“试个两三年就会放弃”。
然而,我的想法和他完全相反,以为两三年就可以步上轨道。
没想到我们两个人都想错了,木村家踏上了一条苦难之路。
*落叶的夏天
结婚时,我老家的父母分了一块地给我,我就从那座果园开始挑战无农药栽培。那时我二十九岁,结婚第七年。
结果却是惨不忍睹。洒一次农药和零农药的栽种情况天差地别。苹果树和橘子树不同,属于落叶树。因为染上了斑点落叶病,所有的叶子都在七月底变成了枯黄色,然后掉光了。
八月底时,已经全部变成了枯树。这是接下来十年苦战的开始。
令人惊讶的是,时序进入九月后,苹果树又开花了。苹果树通常都事春天开花,我的果园竟然在九月再度开了花。九月的花是明年份的。
由于叶子都掉光了,苹果树可能吓了一跳,以为:啊,冬天又来了;这是一个暖冬。
九月的青森日夜温差很大,早晚特别冷。所以,苹果树误以为“春天来了”就拼命开了花。它们生病了。这是教科书上并不会提到的情况。
苹果树属于蔷薇科,树叶制造淀粉,维系着苹果树的生命,但树叶竟然在八月时全部掉光了。每片树叶掉落的轻微声音,听在我耳朵里,都变成了“啪,咚”的巨响。
也许是因为我神经紧绷,听觉变得异常敏锐的关系。我只能带着锥心之痛,望着那些苹果树。
除了疾病以外,害虫的危害也越来越严重。我在惊讶之余,尝试了各种能够想到的方法,试图治疗苹果树的疾病。
第二年,我又在另一座一百二十公顷的果园实施了无农药栽培。我在两座果园轮流喷洒醋/日本酒/盐/蒜泥的稀释液。听别人说牛奶有效,就喷牛奶。四座果园都实施无农药栽培的第三年,还试过葱加酱油。总之,人类能吃的食物都在苹果树上试过了。
也曾经把果园的泥土溶在水中做成泥水,喷在果树上,嗯,还试过其他的:太白粉/面粉/韭菜/洋葱等等等,还有什么我都忘了。然而,没有一种有效,没有任何食物的功效能够胜过农药。
*成为“灭灶”
那时候,病虫害日益严重,左邻右舍也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异口同声地指责我。
青森县针对黑星病/斑点落叶病和腐烂病等苹果树的病虫害制定了相关条例,必须使用肥料和农药彻底预防和驱除。一旦果园被检举,不仅苹果树会遭到强制砍伐,还必须罚款三十万元。因为青森县的苹果产量占全国的百分之四十,也是青森县的主要产业,所以规定相当严格。
附近的果农前两三年还对我深表同情,但看到我果园内苹果树的叶子每年都掉光,没有任何收成,很担心病虫害会影响他们的果园,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
后来,左邻右舍看到我也视而不见。由于是农村,传阅板是宝贵的资讯来源。刚开始,传阅板送到我家的日期总会拖延几天,久而久之,就过我家门而不入了。简直就像是遭到了“村八分”(注:日本农村对破坏规矩和秩序者所采取的一种消极制裁行为的总称,除了发生火灾或葬礼以外,完全不打交道)的制裁。在这段期间,没有人来邀我们参加婚丧喜庆,我们好像变成了空气。
甚至有人在背后说:那家伙是灭灶,别理他。
灭灶,就是炉灶的火已经熄灭的意思,在青森话中,代表:破产的人。
大家都骂我“灭灶,无赖,笨蛋”甚至有人骂我“蠢八”,我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回老家问了母亲,结果才知道“蠢八”比“笨蛋”更糟糕,就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这句骂人的话从江户时代沿用至今。我有一个祖先很爱喝酒,无论去哪里都会和别人吵架,每次吵架吵输了,就会在人家的饭菜上大便,的确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老爹。老爹临终的遗言是:喝再多酒都没有关系,但不能在外面大便。
简直就像是漫画情节。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家有这种蠢八祖先,我是蠢八的后代。
我投入无农药栽培前,经常有朋友来找我:木村,最近还好吗?你去帮我看一下堆肥的状况。
然而,连这些朋友也和我断绝了往来。
只有绰号叫不倒翁的汽车业务员太田昭雄不时来看我,默默地协助我,所以,他也知道我家的生活陷入了谷底。
我缴不出三个女儿的学费,只能欠费不教,女儿经常被老师“关心”,实在很可怜。我没有钱为她们买任何东西,买一块橡皮擦都必须切成三块,三个女儿分着用。
*没吃过爸爸的苹果
当时,读国小六年级的长女在一篇名为“我爸爸的工作”的作文中写:我爸爸的工作是种苹果,但我从来没吃过爸爸种的苹果。
这段话令我心痛不已。我多么想让女儿品尝我种的苹果,但我的苹果树不结果,根本没办法给她们吃。
那时候,家人之间的感情也受到了影响。我太太应该也很烦恼,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下去。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我放弃无农药栽培,家人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当时,我曾经对太太说:你随时可以离开我。
有我这种傻瓜老公,恐怕很难得到幸福,所以我希望她可以改嫁,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但我太太没吭气。
我曾经有好几次想放弃。然而,每当冰雪融化/春天来临时,就和太太商量,可不可以让我再试一年。我太太很清楚,一旦我把话说出口,就不会改变主意。
即使我让家人这么痛苦,仍然没有放弃无农药栽培。
曾经有一次,我对太太说:这是最后一次,再不成功,我就放弃了。
结果,我最大的女儿从我太太那里得知这件事后,反而质问她:那我们之前那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呢?
很久之后,我大女儿才对我说:爸爸,你做的事很了不起,你在一个没有答案的世界,从零开始挑战。
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我老家的父亲好几次都劝我放弃,因为他觉得太丢脸了。每次参加聚会,别人就会指责他“你儿子怎样怎样”但我母亲却说,即使失败再多次,也不需要放弃---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就坚持走下去。
她是战前出生的人,根本没读过什么书,但有时候一开口,就会说出金玉良言---贫困也无妨,像路旁的石子般生活。
她应该看过山本有三的书《路傍之石》。
用主角吾一少年的话来说,就是:我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不充分运用不可重来的一生,就枉费走这一遭人生路。
实在太令人尊敬了。在我们家穷得连吃饭都成问题时,我母亲在天还没亮时,悄悄地把味噌和白米放在我家门口。
差不多是那个时候,我在农田里把之前珍藏的东西都付之一炬。正因为我还对这些东西抱有一丝期待,才无法全心全意投入苹果栽培。我太太想要抢下印有税务师考试号码/无法补发的重考准考证,她说:这个不要烧吧!
但我觉得这等于在自己心里留下了一条后路,所以,把所有东西都拿到农田里烧掉了,连算盘也烧了,彻底断绝自己的后路。以前,我走在路上时,脑子里都在打算盘,还曾经不小心撞到了电线杆。当然,现在的计算机更先进。
*北海道打工维生
结婚后,每年冬天我就会去北海道打工。隔了两个多月打电话给我太太,她问道:你现在人在哪里?还活着吗?
那时候,我在北海道的深山里砍伐树木,凌晨三点起床,住在零下二十度的帐篷内,和当地的原住民虾夷族人一起去白老/别海町/有珠山和岩见泽采伐,所以根本无法和家人联络。因为工作关系,我的手指冻到发白,完全失去知觉---现在手指仍然会抽痛。这是因为电锯的震动引起的白蜡病。在那些零收成的年代,我曾经多次去北海道四处打工。
我也曾经接下建筑公司承包在夜间为新干线换轨道的修补工程,修补关原到米原的路段。也曾经去过京都。也曾经拿着专门用来修补铁轨的一种名叫夯具的机器,一旦发现铁轨有歪斜,就用碎石子重新调整。现场的监工经常对我大吼:不行!不行!
我也曾经当过长途货车司机,不分昼夜地在东京/大阪/北海道之间往返。
农民在日文中叫做:百姓。
所谓百姓,就是要会做一百种工作。我到目前为止只做过十种,但这些经验都可以运用在务农机具。在北海道当樵夫也学到了很多对务农有帮助的经验,对我目前的人生有很大的帮助。
我一年的开支当中,没有修理费这个项目,因为我都是自己动手。零件的费用很便宜,即使成本只要一千圆,如果找人来换,就要付一万元的工资。虽说目前是机械农业的时代,但是越来越多的农民从来不研究这些农机具的构造,只要一坏就立刻送去修理工厂。这种习惯的确让修理工厂得以经营,但目前农业也迈入一个面临严格考验的时代,我认为农民应该多了解机械。我隔壁果园的竹谷诚先生的喷雾器坏掉时,我曾经帮他修理,现在他自己也会修了。
在那段手头拮据的日子,我去废弃站买中古农机具的引擎,把可以用的零件拆下来组装。目前,家里还留着一台作为纪念。也有马孔密克McCormick的英国制耕耘机,发动引擎不需要预热。一九四九年出厂,经过我的维修,目前仍然可以使用,可说是自然古迹。
粗耕时,这类大型机具可以发挥理想的功用。我到其他地方教人种田时,也会用上它。由于是很久以前的耕耘机,螺旋的转速很慢,构造很简单,最适合用在农田。但是我的脚不够长,只能抱着方向盘,伸长脚去踩离合器。现在只要有时间,我仍然会拆开耕耘机前面的部分,了解内部的运转状况。
*与害虫奋战
一开始,我甚至不会分辨害虫的卵。我看过各种书籍,又从苹果试验所拿回栽培资料,把实物和照片对照比较。但因为照片是印刷的关系,所以和实物的颜色稍有差异。我每天都在和害虫奋战。我观察害虫,画下画来,再和图鉴进行比较。我搞不懂到底从哪里跑出来这么多虫子,无论再怎么抓都永远抓不完。当时,全家人都出动抓虫,一转眼的工夫,就能把一个超市塑料袋装满满。
由于害虫实在太多了,我忍不住对它们发出警告:如果你们继续为非作歹,我就要用可怕的杀虫剂!
我是认真的。
这些害虫真是难缠。卷叶蛾和尺蠖蛾居然在我写下警告的硬纸板上产卵。不过,我也因此学到那是卷叶蛾的卵。如果我没有把纸牌挂上树,根本不会发现树上有它们的卵。因为虫卵有何树干颜色相同的保护色,硬纸板是土黄色,虫卵是灰褐色,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原来这就是卷叶蛾。我发现自己必须了解这些害虫。于是,我从家里拿了放大镜和镊子,计算了卵块的数量。每一个卵块至少有五十颗卵,整齐地排在一起。我想《法布尔昆虫记》上应该也没有记录这些内容。
产在树干上的害虫卵块旁大约十公分的位置,一定会发现瓢虫的橘色卵。益虫在等待害虫孵化。
害虫不会一口气孵化,会先孵化一半,另一半会隔一段时间。先孵化的害虫拼命吃苹果叶,当这些虫子长到一公分左右时,另一半才孵化。这时,瓢虫才会登场。
先孵化的那一半害虫已经长大,可以存活,之后孵化的另一半是为了喂食瓢虫而诞生的。这就是大自然的奥秘。
*害虫和益虫神奇的平衡
当害虫开始横行霸道,益虫才终于出现。但益虫不会把害虫吃光,所以害虫和益虫都不会绝迹。我觉得大自然的力量太神奇了,不知道是谁建立起这样的生态。
我目不转睛地观察它们的长相。卷叶蛾有一双圆眼睛,感觉很可爱。在它的大眼睛注视下,根本下不了手杀它,结果又把它放回树叶上。不知道益虫长成什么样子?我又仔细观察了草蜻蛉,发现它们的长相简直就像怪兽电影里的角色。
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专吃叶子的毛虫是草食动物,长相很温和;但专门吃害虫的益虫是肉食动物,当然会面目狰狞。
大自然中并没有害虫和益虫之分,只靠弱肉强食维持着平衡。我透过观察昆虫,了解大自然的原理。
当我发现叶子背面发白,才知道虫卵孵化了。两三天后,就会有虫子跑出来。如果还是淡咖啡色,就代表暂时还不会孵化。孵化后的雄卷叶蛾,会按顺时钟的方向从上往下飞。雌卷叶蛾则是逆时钟飞,一开始就有卵,一旦受精就会立刻产卵。雌蛾的动作比较缓慢。尺蠖蛾则是朝水平方向横飞。不同的昆虫情况也不一样,长期观察后,就逐渐会分辨了。
整天观察昆虫,让我有了各种不同的新发现。我很纳闷,它们整天忙着吃叶子,到底什么时候/用哪里呼吸?我发现不停吃叶子的虫子身体侧面下方有动静,似乎是靠那里呼吸。我抓住虫子的前脚,结果它就死了。
有几万只虫子因为我的观察而丧生。如果抓住虫子的腹部,只要一放下,它们又会生龙活虎地动起来。于是,我发现它们相当于人类肩膀的位置有一个气孔,我还用放大镜确认了气孔的位置。
我把以前用的农药粉末溶在水中,滴了一滴在虫子身上,发现虫子紧闭气孔,把身体缩了起来。我去洒过农药粉末溶在水中,滴了一滴在虫子身上,发现虫子紧闭气孔,把身体缩了起来。我去洒过农药的隔壁果园一看,发现虫子都缩着身体不呼吸。只有人类心满意足,以为农药杀死了害虫。
我请教了弘前大学农学生命科学系的杉山修一教授,他说就连专门研究昆虫的老师也不知道这件事,果农当然也不知道。如果大家都使用农药,不需要去了解昆虫。只要有害虫出现,就用喷洒农药解决问题。就好像随着免洗米的问世,将来出现不会洗米的人,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隔壁果园的逃亡者
隔壁果园的果农对我说:你的果园虫子太多,会影响我的果园。
还有人说:所以我去你的果园,帮你喷了农药。
也有人说:你放弃无农药栽培吧!因为你不喷洒农药,所以你果园里的虫子(蛾)都飞来我这里了。
由于太多人向我抱怨,我就对隔壁果园的果农说:我们站在果园的交界处,看一下蛾到底是从哪里飞到哪里。
那个人说:木村,我的果园没有虫子,统统都是从你的果园飞过来的。
傍晚时分,喷洒过大量农药/照理说不会有虫子的隔壁果园飞出很多蛾,都飞进我的果园,没有一只是从这里飞出去的。之后,那个果农就没有再向我抱怨过半句。
蛾是夜行性昆虫,在太阳下山后才会四处活动。我真希望当时有用照相机或是摄影机拍下来。不计其数的虫子飞进了我的果园,然后在里面产卵,实在是令人惊愕的景象。
入秋后,出现了很多红蜻蜓,在空中飞了几圈后,就在我的果园住下了。它们似乎找到了安身立命的乐园。对虫子来说,根本不管果园是谁的,只要哪里适合居住,就会飞去哪里。我的果园是它们的乐园。昆虫对这种事感觉最敏锐,它们可以在我的果园为所欲为,那是是它们的天堂。
有只虫子走几步就停下来休息,于是我站在梯子上观察它好几个小时,其他人一定觉得:木村疯了。
有一次,我坐在田埂上观察稻蝗到底会对稻米造成多大的危害。我连续好几天,观察一平大空间的情况。
刚开始,只要我一靠近稻蝗就逃走了。当我连续几天都去观察后,稻蝗可能也知道“这个人无害”就不再逃走,飞到我面前吃稻子。
经过观察,我发现雄稻蝗完全不吃稻壳;雌稻蝗虽然会危害稻壳,但也不是每天,只有在产卵前而已。至于危害的程度,一根稻穗有一百到一百三十颗米粒,受害最严重的稻穗只被吃了五粒米。
然而,人类却用直升机喷洒农药消灭蝗虫,因而导致了盾椿和稻椿象的发生,益虫蜘蛛却完全消失。
由于苹果树很容易发生疾病和害虫问题,在停止使用农药后,我尝试过各种方法改善。为了驱除卷叶蛾的越冬卵,我用炸过天妇罗油的加入肥皂,做成液状物后喷洒,没想到效果好得出奇。卵沾到油液后,因为无法呼吸而窒息死亡,卵的数量逐渐减少。去年试过这种方法,今年就再试其他方法;卷叶蛾去年的情况是那样,所以今年三月就要开始除卵,等等等。我在相同的失败中不断摸索。
不久之后,卷叶蛾终于消失了。为了缅怀曾经让我学到很多事的卷叶蛾,同时也为了表达对它们的感谢,我的名片和出货的纸箱上,都印了我自己画的卷叶蛾插图。
*向苹果树道谢
从开始无肥料无农药栽培后的第四五年,我几乎每天都喝苹果树说话。最先停止使用农药的区块,苹果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树根开始摇晃,最粗的树只要稍微推一下几乎就会倒下。树木已经无法承受,土壤也难以忍受了,只有杂草精力旺盛。当时,我毫不犹豫地把这些草连根割除。
刚开始,我对苹果树说:哪怕只结出一颗苹果都好。苹果树不会说话,我也不会说苹果话,如果我听得懂苹果话,就会知道它们想要我为它们做什么。如果是动物,可能会趟在地上不动之类的,人类可以透过日常动作了解它们是否健康。面对树木,只能从树叶的颜色/绿色的程度/一年生长的树枝长度,来判断树木是否健康。
那时候,树叶完全是黄绿色,我只能对这些树说:我已经身无分文,没有钱买肥料和农药了。你们可以不开花不结果,但千万不要枯掉。拜托你们,继续撑下去。
那时候,有一首歌经常在我脑海中盘旋,那是我读高中时流行的一首名叫“年轻人”的民谣,我觉得歌词完全是我的写照:你要走的路好漫长,为什么即使这样,你还是咬紧牙关,执意继续走下去。
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什么每年都失败?为什么大自然无法接受我?我很痛苦,也很烦恼。
于是,我发现了一件事:我是靠种苹果生活的,我之所以这么穷困,是因为我让苹果痛苦,是我在折磨这些苹果。
虽然我也很痛苦,但我觉得更应该向忍耐至今的苹果树道歉。傍晚,当家人回家后,我走到每一棵树前面向它们道歉,告诉它们我的想法:实在太了不起了,我知道你很努力。
我伸手摸着苹果树,借由手的温度,向它们传达我的心意。也许是我把对于持续因为我而受苦的家人的歉意,寄托在苹果树身上了。
隔壁果园的人一定觉得:木村终于疯了。
我的生活陷入谷底,是不是因为我把苹果树推进了谷底?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无论别人说什么/无论别人怎么取消我,我都充耳不闻。对我来说,对四个果园内的八百多棵苹果树说话根本是小事一樁。
当我摸着苹果树/对它们说话时,明明没有风,小树枝却会微微摇晃。我觉得好像是苹果树在对我说:我知道,我知道了。
当时我没有对它们说话的八十二棵树,全都枯萎了。
因为那时候隔壁果园内又五个人在采果,他们在果园中央聊天的内容,我全都听到了---木村的脑筋是不是出了问题?他在和谁说话?
因为我听到有人这么说,所以不太好意思走过去对那个区域的树好好说话。照理说,我早就抛弃了面子,没想到还是不够彻底。于是,我就对靠近隔壁果园的苹果树草草地说了一句:和刚才一样。
结果,那些树木统统枯萎了。除了五十棵“星王”以外,还有不少“乔娜金”和“富士”。
说出来很丢脸,这些都是在市场上不怎么受欢迎的品种。我曾经对相同品种的其他树说话,它们就没有枯萎。我认为这代表苹果树无法接受只在乎收成和金钱的我,苹果告诉我,我的心灵太贫瘠了,缺乏一颗感恩的心。我深刻感受到自己的自私/愚蠢和无情。
枯掉的八十二棵树刚好在岩木山环山道路旁,有人开车经过时,还特地停下来参观,我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这里怎么了?这个果园荒废了吗?
于是,我太太用插扦的方式种了绣球花,做成围篱,遮住那些枯树。
我为了追求原理与原则,寻求基本中的基本,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苹果树是蔷薇科的树木,蔷薇科的原种在哪里?是在怎样的环境下生长?
我每天都去岩木町的图书馆,想影印资料却没有钱,只能抄在报纸内的夹页广告单上。不同家出版社的百科全书编排的方式不一样,有些归类在蔷薇科,有些则是把苹果列为独立的栏目。总之,我查遍了每一本百科全书。
我总算对原理略知一二了,但还是不知道实际栽培时该做些什么。我曾经承受过无数次的失败,比别人拥有更多失败经验才有今天的成绩。所以,失败越多,之后的收获也越大。
我经常对我太太说:流的汗不会白费,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得到回报。
我必须这样对家人洗脑,同时自我催眠,才能继续走下去。
*生活在地狱的日子
那时候正值泡沫经济时代,冬季不能务农时,我听说以前工作的川崎公司附近有人招募临时工。我就住在公园里,白天去海港帮人卸货。为了怕以前的老同事看到,我还特地用毛巾遮住脸。
我也曾经推着推车,在东京神田一带收集旧纸箱。收纸箱时还会遇到地盘问题,所以也很辛苦,但一天可以赚七千元左右。我每天赚的钱都要拿去还债,几乎是左手进/右手出。
和我一起打工的人会翻垃圾桶找食物吃,我还不想做到这种地步,但我很久都没洗澡,跟游民也没啥两样。
有一次走在路上,曾经有人问我:你是三上吗?
吓了我一跳。对方是高中大我一届的学长,但我还是装糊涂说:不,我不是。
因为我入赘后改姓木村了。不过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曾经心情茫然,骑机车去日本海沿岸的鲹泽海边,其实是在逃避生活压力。当我默默地坐在岩石上,海浪不时打来,浪花溅到我的身上。我在那里发现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的昆布,听说叫寿面昆布。小条的昆布都粘再岩石上,虽然很小,却可以承受海浪强大的冲击。我不由得佩服它的强韧。
看着海浪不断地拍打,我不禁感叹:海浪的力量太了不起了,居然可以移动消波块。
海浪冲撞石头,这些海水可以磨去岩石的棱角。当脑海中想着这些事,就会暂时忘记烦恼,深受感动。因为不想遇见熟人,所以才会去这种危险的地方。当我回过神时,发现已经涨潮了,浑身也被海水冲湿。
回头想想自己,觉得万般无力,不禁感到自卑。但沉入日本海的夕阳好大,巨大的太阳此后一次又一次地安慰了我。
*用大豆改良土壤
开始无农药栽培的第六年,果园的状态糟透了。从二十九岁后,我就完全没有使用任何化学肥料和农药,堆肥也只使用了三年。我使用的是稻草堆肥,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开始无农药栽培后,清楚地发现堆肥并没有成效,觉得:堆肥只是迷信而已。
为了减少对左邻右舍所造成的困扰,我停止使用堆肥,并决定用播种“大豆”作为改良土壤的最终方法。
那天,我打算去买有关苹果种植的书,就是农文协出版的《新修剪法》,没想到却买错了,买回一本种大豆的书。
回家后一看,果然全都是写大豆的事。大豆可以固定空气中的氮,所以种大豆时不需要氮肥,无论再怎么贫瘠的土壤,都可以种出大豆。书上写了一句重点:土壤会越来越肥沃,土壤可以有十年的生命。
我想起小时候,经常听村里的长辈说“种豆可以让土壤变得肥沃”,应该是指同一件事。
不需要使用肥料,也不用堆肥,只靠种豆让土壤变得肥沃。一般的大豆价格太过昂贵,于是我买了秋田县八郎溩出产的饲料用大豆废料,二十公斤两千五百圆。大溩村推动减稻田政策,种了很多大豆。
我买了三十五袋,把二十二袋撒在果园里。
我刚撒下去,就有不计其数的山鸽飞过来。没有人通知山鸽这里有大豆,但它们却接二连三地飞来我的果园。那一年,苹果树上到处都是山鸽筑的巢。
山鸽已经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仍然低头继续吃。
我发现这样下去不行,就把土壤浅耕后再撒大豆。把大豆和泥土混合一两公分高,大豆就冒出了芽。
由于苹果并不结果,所以看到大豆冒出的芽,不禁觉得又爱又怜。整座果园都变成了大豆田,根本没有立足之处,必须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我的家人个个也都低着头走路。
由于种得过密,大豆芽好像绿豆芽一样细,却都结出了豆子。这些是毛豆。虽然每根茎上结出的豆不多,但整座果园都成了大豆田,所以数量还是很惊人。一颗苹果树下就可以收割一卡车的毛豆。我到处送人,几乎送到无人可送,却无论怎么吃都吃不完。
虽然忙得不可开交,却只剩下空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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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秋则,农民。一九四九年,出生于青森县中津轻郡岩木町,弘前实业高中毕业。曾经前往川崎市的工厂工作,一年半后离职。一九七一年回到故乡,投入以栽培苹果为主的农业。由于农药危害了家人的健康,从一九七八年左右开始摸索无农药无肥料栽培,历经将近十年完全没有收成的苦难过程,终于成功地栽培出彻底无农药无肥料的苹果。目前在栽培苹果的同时,也在全国和海外各地进行农业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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